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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30日星期三

(224) 香港選舉事務處與城邦派候選人蔡佳鏗書信往還

輯按:2019年11月24日香港區議會選舉,蔡佳鏗參加香港城邦派組織「香港自治行動」(HKAA)發起之「群星計劃」,出選沙田區議會烏溪沙選區。選舉事務處經臉書發現HKAA臉書專頁上之政治口號對中共統治不利,致信蔡佳鏗,要求解釋。以下為兩人書信往還。結果,蔡於同年10月22日得選舉主任來信告知獲得參選資格

蔡先生:

二零一九年區議會一般選舉

我已於二零一九年十月十六日收到你的提名表格。

《區議會條例》(第547章)(下稱《條例》)第34(1)(b)條規定:候選人的提名表格必須載有一項示明該候選人會擁護《基本法》和保證效忠香港特別行政區的聲明,否則不得獲有效提名。雖然你已簽署提名表格上的有關聲明,但我得悉一個名為「香港自治行動」的組織曾於臉書上發表就你參選題述徵集提名的公開貼文,以及該組織的一些主張。現附上有關材料給你參考(附件)。

在考慮你的提名你是符合《條例》第34(1)(b)條的規定時,我留意到及需考慮上述事項。

有見及此,在我正式決定你的提名是否有效前,我現根據《選舉管理委員會(選舉程序)(區議會)規例》(第541F章)(下稱《規例》)第12(10)條,要求你回答下列問題,供我考慮你的提名是否有效:

1. 問題一:你是否承認,雖然你的提名表格沒有填上政治聯繫的資料,但根據「香港自治行動」於二零一九年十月十四日及十六日在臉書發表的一些公開貼文,你事實上跟「香港自治行動」有關連?

2. 問題二:在「香港自治行動」於二零一九年十月十四日在臉書發表的一則公開貼文提及「香港普選、憲制自治、本土民生福利」,請問你對「憲制自治」的理解是什麼?你是否認同此主張?

3. 問題三:在「香港自治行動」於二零一九年十月十六日在臉書發表的一則公開貼文提及「驅逐共黨 光復香港 Resist Beijing Liberate Hong Kong 天滅中共 全黨死清光」,請問你是否認同此主張?如你認同,請你解釋此主張如何不違背你在提名表格內所作出關於擁護《基本法》及效忠香港特別行政區的聲明?

我將會考慮你的提名表格、對上述問題的答覆,以及所有相關資料,然後決定你的提名是否有效。請注意,此信函、你的回覆連同提名表格的副本會按《規例》第14條供公眾查閱。請於二零一九年十月二十二日下午五時或之前以電郵(ro_st@had.gov.hk)或傳真(2695 4305)回覆我。如你未能在上述限期前給我回覆,我將會按相關法律和所有相關資料決定的提名是否有效。

沙田區議會選舉主任陳婉雯
二零一九年十月二十一日

回答選委會
沙田選舉主任
陳婉雯女士

陳女士台鑑:

首先,感謝選舉主任來信詢問,令本人隱藏這麼多年的愛國心終於得到表達的機會。

一、本人並非香港自治行動成員。香港自治行動發出「群星行動」,支援有意參選的新人,只要支持香港普選就可以得到支援。然而,由於本人接受該組織的支援,故此也樂意解答我的看法。

二、根據本人的閱讀理解,在香港自治行動面書專貢出現的文句「憲制自治」是根據《基本法》的憲制而得到高度自治,包括《基本法》條文內的獨立司法管轄權、普選等。這是很正常的,雖然我不是成員,但我認同這不諱反基本法。至於寫「自治」而不是寫「高度自治」,是因為要中文的四字詞語俳句,而憲制自治就是《基本法》規限之下的自治,就是主權在中國,防務及外交由中國代理的香港高度自治。寫香港自治也許會有爭議,但寫憲制自治就是目前基本法的高度自治了,這是清楚明白的。

三、「天滅中共,全黨死清光」是宗教信仰的譴責詞,類似天譴,是說中共在國共戰爭、反右、大躍進、文革等禍害,令近乎八千萬中國人死亡,罪惡之大,是有報應的。雖然過去香港捐了好多錢北上,又協助祖國建設,但恐怕補償仍是不夠的。這句宗教詞句與香港基本法並無衝突,因為宗教遣責的天,無法考據,另外即使根據中國宗教看法,一旦中共接受天遣,由於香港自秦漢以來是中國一部分,是會攬住一齊死的,故此在香港讀了也是感到害怕的,因為香港是中國一部分,彼此密不可分,正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國家出事,香港是無法倖免於難的。故此香港同胞都該期望習近平主席可以堅持下去,打倒美帝國主義,戰勝特朗普總統,保衛中國,令身在其內的香港分享祖國的榮譽啊。

四、至於「驅逐共黨,光復香港」及英文Resist Beijing, Liberate Hong Kong,是不容許香港有共產黨的黨組織存在,也不容許中共在香港的分支影響香港。根據中共的做法,香港是沒有公開的黨組織在香港的。基本法也不容許中國國務院屬下個部位及部門干預香港,中聯辦也只是充當聯絡香港與北京的角色,然而,很多人已經察覺中聯辦超聱了他聯絡香港特區政府及中央人民政府的角度,例如自行設置分部,繞過特區政府,聯絡香港本地社團及機構,故此這句口號是要求中共的黨組織約束自己,遵守《基本法》,令香港得到光復,可以自己根據基本法來實現高度自治而已。

我們都是炎黃子孫,但正所謂同檯食飯,各自修行,行政上是有區隔的,北京、上海直轄市與其他地方有區隔,更何況香港特別行政區?選舉事務處這些年組常無端端質問候選人,是對包括香港人在內的十幾億炎黃子孫愛國心的不信任,這是不好的。

候選人
蔡佳鏗 謹上
(輯按:2019年10月21日)

2019年10月25日星期五

(223)〈一夜覺醒 五個抗爭的女孩〉

【港聞專題】一夜覺醒 五個抗爭的女孩
2019年10月21日

中大女生吳傲雪警署遭性侵犯事件,引發大眾關注,年輕女性在社運中的角色與危險。《蘋果》找來五個前線女孩,她們來自五條不同的人生軌迹,卻在這次抗爭運動中來到一個交匯點。成年人迷戀15歲的青春,任意把自己懵懂、無知的少女時代,肆意投射於這些女孩身上,不願相信21世紀的今天,女生早已超越這些老人所能想像的成熟。這個暑假,女孩們一夜長大,她們是獨立的個體,選擇了屬於自己的命運,在時代革命中,形成了獨特的女性群像,命運卻把她們牽引到一團燃燒的火堆中。若她們引火自焚,這個城市大概亦沒法倖免,因為這些孩子,就是由我們親手孕育出來的。

撰文:梁嘉麗
攝影:梁志永 何柏佳

【小黑 16歲】家人斷糧 流連街頭至深夜
在某次太子衝突現場中,看見小黑(化名)的背影,高䠷的身形穿着短褲子,就如街上愛玩愛笑的任何一個女孩,當時她隨着前線一直往旺角退去,防暴警早已在一帶佈防。15分鐘前,警方在旺角警署外發射了數枚催淚彈,她一直跑,直至有人在築路障,她便停下來幫忙,她跟另一個女孩組成小隊,互相照應,直至防暴警再度推進,記者便跟她在四處亂跑的人群中失散了。

她今年16歲,剛上中五,跟很多中學生同樣,6月時一直都是和理非,直至7.21發生了元朗白衣人恐襲事件,她再也按捺不住,成為了別人眼中所謂的勇武。從那時開始,差不多所有衝突,她都在場,最接近被捕的一次,是防暴跟她並排地跑,只要對方伸手,就能把她按在地上,但對方突然停了下來,算是避過了一劫。

戰場上的友誼來得無比堅固,初時她加入的前線群組約有20人,近來只剩下3人,「一係就拉晒我哋,否則只會一直打落去,一日唔拉晒我哋一日都唔會完,坐監都只係10年青春啫,唔打落去香港玩完,我哋就真係完喇」。從堅定的眼神中,看得見這個16歲女孩篤定的意志,若能令香港變得更好,她在所不惜。

7.21警方不見人,以至及後的警暴和濫捕,亦是小黑堅持上前線的原因,「佢哋瘋狂犯法,但覺得都係市民嘅錯,有冇認真諗過前因?」警暴升級,警方歸咎於示威者行動升級,火光熊熊已成慣常畫面,她說前線從來沒想過要傷人,「每次我哋都係丟喺地,根本唔係要擲向人,目的只係唔想畀警方推進」。

片刻的新聞片段,令人誤以為汽油彈攻勢凌厲,但只要身處現場,就會知道那是援兵之計,而且很多前線都很「生手」,時有錯漏,偶爾嬉笑。人們指摘這是不能原諒的暴力,她完全理解,然後說着一次又一次面對暴力的經歷,「有次警察舉咗橙旗,唔夠30秒就連發8槍,我身邊個First-aider中咗海綿彈,後來俾人抬走咗。另外有一晚有個女仔俾警察踩手,佢係我朋友,都已被捕喇,仲要踩人對手?咁樣係咪暴力?」

這個暑假,做得最多的,不是跟朋友行街食喝玩樂,而是跑到街頭吃催淚彈,從七月中開始,她再也沒回家吃過一餐飯,父親早已過身,媽媽是深藍,「佢話全部都係示威者嘅錯,我唔鍾意返屋企,咪同朋友喺街囉,每日都有事發生,我就去聲援」。

自從媽媽知道她參與逆權運動後,就再沒給她零用錢,吃飯的錢都是由街外「家長」捐助,有時也會用餐券買食物,每晚更要到凌晨一時後、待家人都睡了才能回家。記者問小黑有沒有想過跟媽媽修好,女孩終於忍不住,哽咽不能言,然後回憶起某一晚,看見媽媽偷偷在哭,她傷心,但更多是不忿,「我都未喊你就喊?政府漠視我哋,警察咁樣打市民,被虐打嗰啲都未喊呀」。
一天吃一餐 缺營養久病不癒
九月開學後,要處理學校上課日常,只靠弟弟傳話,她已幾個月沒有回家吃飯,為了省錢,一天只吃一餐,「食米線,叫多幾個餸五十幾蚊一碗,可以頂到一日,女仔好啲,唔使食咁多,同阿媽嘈咗交,唔會求佢畀錢我」。身形本來苗條的她,這幾個月來更顯消瘦,訪問那天她請了病假,感冒了一段時間還未痊癒,也許是吃得太少不夠營養,也許是吃得太多催淚彈導致咽喉發炎,但她不敢跟醫生說。一個16歲的女孩,對身邊的一切,已充滿猜疑。

問她覺得一個女孩做前線會否覺得危險,她卻笑說自己不是最前,只是第二、三排,說實在,其實都已夠前了。「雖然我哋走得唔快,但整路障快手過男仔,所有人都係平等嘅,大家互補不足。」小黑自言不怕傷,只怕被捕,新屋嶺有女示威者被強姦之說甚囂塵上,她說前線圈子中有人接觸到相關的社工,大概都已證實真有其事,她搖頭嘆息,「如果真係遭受呢種虐待,社會咁傳統,個女仔點會光明正大行出嚟講啊」。

對於前教育局局長羅范椒芬的「小天使論」,她一笑置之,「真係不知所謂,有冇諗過我哋連瞓嘅時間都無?我識嘅男手足,近月完全無理呢方面喇,佢哋話去警署鬧警察係最放鬆,鬧完一晚瞓得仲好啊!」
曾被催淚彈射中頸部、面巾也被燒燶,後頸熱得火燙;那次是YY真正感受到與死神擦身而過。
曾被催淚彈射中頸部、面巾也被燒燶,後頸熱得火燙;那次是YY真正感受到與死神擦身而過。
【YY 15歲】內地成長 以港為家追求公義
那天YY(化名)從銅鑼灣一直走到金鐘,距離不反對通知書完結的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她跟其他遊行人士同樣,坐在圍欄上,看着人群緩慢地走向中環。我們靜靜地坐着,陽光依然熾熱,周邊不少人都在聊天說笑,突然有幾名上了裝備的前線在面前走過,YY立即彈起身,所有人同時站起來上裝備,沒有任何人說話,彷彿有着某種默契,氣氛霎時緊張起來。形同虛設的不反對通知書,扼殺了我們一同看日落的機會,YY悄悄地說,早已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戒備。

她是個15歲的小女生,個子比同齡的女孩還要小,瘦弱的身軀,淹沒在黑壓壓的人群中。跟她約好的同伴,是大專女生平平,二人見面後立即穿上厚厚的手套,是燒焊專用的,「因為催淚彈好熱,我之前用嗰啲唔夠厚,呢種最好,不過貴啲」。有位剛遊行完畢的途人經過,把手中的水塞了給YY,她有點錯愕,然後向那人點點頭,大家心領神會。在旁的平平則拿出蒸魚碟,還未及把袋子關好,催淚彈已落在二人的身邊。

她們靠着石墩蹲着,只要催淚彈落在附近,就會跑過去滅煙,又或者把彈擲回警方防線,從七月至今,YY滅過無數催淚彈,更有一次被催淚彈擊中,與死神擦身而過。「出咗黑旗,我往後退,突然覺得有嘢射中條頸,面巾立即燶咗,後頸好似畀火燒咁,然後見到有嘢掉喺地上,先知道係催淚彈,如果係布袋彈,可能已無咗。」失去的,將會是一個15歲女孩的生命。幸運的是那枚催淚彈可能先射中某些東西,才落在YY的後頸,衝力稍為減弱,中彈後,她感到皮膚灼燙,又癢又痛。

身處現場的她,只戴防毒豬嘴和眼罩,卻沒有頭盔,她說太大不容易收藏,怕被警方盯上。在被捕與被射爆頭之間,女孩選擇了後者,一個怎樣的政權和執法部門,才會迫使這些只有十多歲的女孩連生命也不顧,在街頭捱餓、捱打?為了追尋她們理想中的公義,連死亡也不怕?

整個暑假,她都能自由出外參與抗爭,只因父母都回了內地過暑假,「佢哋唔係藍,係紅,佢哋唔知我有出去,已經被共產黨洗晒腦,轉唔番㗎喇。開學後星期一至五我就乖乖地放學返家,星期六日就話出去補習,喺外面食埋飯先返」。

這個暑假,原本計劃了回大陸探親、去迪士尼玩、聽演唱會,但全都泡湯了,因為每次衝突她都跑到現場,把所有零用錢都用來買濾棉、護目鏡、手套,「我覺得比以前嘅暑假過得更有意義,因為我哋為香港走出嚟,係每個香港人嘅責任,好似梁天琦咁講,民主係要用血與汗爭取返嚟嘅,如果我選擇香港作為安身立命之所,繼續喺香港居住,就唔會想呢度成為大陸其中一個城市,咁樣唔係我認識嘅香港」。15歲女孩字字鏗鏘,對這個城市充滿歸屬感,認同民主、自由的價值觀,難以想像的是,她過去曾有很長時間在國內生活。

男手足想結識即block
她在香港出生,4歲隨家人回國內居住,直至中一才回港讀書,但短短幾年間,就確立了自己的身份認同,視香港為家,視街上一起衝擊政權的同代人為手足。她回憶小時候在國內要唱國歌、被洗腦,被灌輸共產黨的價值觀,「香港有言論自由,上網唔使翻牆,被大陸禁嘅嘢,好多喺香港都睇到,過去兩年,我都有去六四晚會」。

有女示威者在拘留室被赤裸搜身、言語侮辱,她都有想像過自己身處其境,她無比堅定的說:「我唔會因為驚而唔出去,警察咁對啲女手足,只會令更多人出去反抗暴政。」雖然家人不知道自己參與抗爭,卻警告她不要去,「佢哋唔係真心相信共產黨,而係話共產黨殺人就好似殺蟻一樣,無可能鬥得過政權,佢哋只會逼死你,唔會放過反對佢哋嘅人」。

明哲保身,大概都是不少中國人的信仰,但YY沒法容許自己這樣過活,但她沒有跟家人吵,因為她知道自己跟父母就如兩個平行時空。眼前這個瘦小的女孩,恨不得自己能一夜長大,說只想盡快上大學、做兼職,經濟獨立就能來去自如,「咁就可以更公開咁追求公義喇!」

15歲,清純、無獨立思考、容易被利用,是「小天使論」的前設,因不解而肆意污衊,但眼前的YY,每一句說話都那麼成熟,她亦不諱言,在示威現場的確有想結識她的男手足。「有次清場,佢拖住我跑咗一段,我唔識佢,之後留咗Telegram,佢有message我,問我之後出唔出去。」那個比她大8年的男子,不斷發訊息給她,她感到莫名其妙,便沒有即時回覆。

「我同佢唔熟,覺得唔使交代咁多,可能佢唔係好識同異性相處啦,但我覺得普通手足唔應該咁做,有啲過咗火,所以我block咗佢,男女之間保持適當距離好啲。」要理解她們,就應跟她們一起追逐催淚彈和閃避水炮車,不用花太多時間,一天就夠了,分享假新聞然後大放厥詞,只會讓自己變成孩子看不起的成年人。

【阿澄 16歲】乖巧女生 一世不會原諒警察
那天,大家都在參與6.12和平集會,阿澄(化名)在金鐘的天橋上,突然一批防暴警衝上橋,在不足10米的距離發放催淚彈,「我哋嗰時連口罩都無,係我一生第一次食,真係好嬲啲警察!」然後在幾個月後的街頭上,她設路障、滅煙,問她為何走上前線,她毫不猶豫的說:「係警暴,明明已經撤退緊,仲要射爆頭?根本就係使用過份武力,個雪球越滾越大,警察無個好人!」

今年才16歲的她,有空就一定會到現場,有些突如其來的地區衝突,她不帶任何裝備直接衝過去,「我唔可以眼白白睇住啲市民被警察咁樣對待,我一定要在場。」遇見她,是在某個衝突的晚上,她獨自一人,舉着傘,黑旗已出,各式各樣的彈如箭在弦,她眼裏卻沒有顯露出絲毫恐懼這種場面早已習慣,警暴讓她憤怒,是令她義無反顧跑出來的原因,但最讓她害怕的,同樣是警暴,「最驚被捕,受傷會好返,但入到警署你根本唔知佢哋會點對你、點樣性騷擾你。」

斥羅范唔用腦
跟另外兩個女孩同樣,對於羅范椒芬以及藍絲利用性大做文章,肆意抹黑女示威者,阿澄嗤之以鼻,「叫佢收聲喇,可唔可以用吓個腦,完全係侮辱女性!當我哋係雞啊?一定無呢啲事,點會咁易信人啊」。

訪問約在放學後,阿澄穿着及膝的校服裙,聲線溫柔,和她吃晚飯時,碟中沒留下一粒米飯,是一個標準的乖巧女中學生,跟那天在混亂場面中見到的她,恍如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閒談間說到一次差點被捕的經歷,她暗地裏說那次的恐懼,根本沒有文字能形容,「防暴突然跑過嚟驅散,當時所有人都走緊,防暴已經抓住我背囊,我用意志力成功走得甩,真係好驚好驚,跑到去一間餐廳門口,我成個身震晒,個員工叫我入去坐,畀咗杯水我飲」。

跟警方對峙,其實大部份時間都是等待、拉鋸,拿着擴音器的警方,有時也會「釋出善意」,「會話好認同我哋,仲話大家都係香港人,一齊加油,扮冷靜、扮好人,你估咁樣可以挽回我哋對你嘅睇法?唔會囉,我哋呢一世都唔會原諒啲警察!」縱使語氣平和,卻依然感到她內心的憤怒,她說即使警察跪在地上向他們道歉,也只會是少數,大部份警察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錯」。

阿澄讀的學校較為保守,不能在校內討論政治,只能從同學們的Instagram得知對方的政治取態,而校內亦有警二代,卻並未出現欺凌情況,「佢有喺IG Story表態自己係我哋嗰邊,我哋唔會特別畀說話佢聽,唔忍心咁做,雖然警察對我哋真係好衰,呢一世都唔會磨滅」。青春時期所埋下的傷痕,總是最刻骨銘心的。

只消幾個月,香港警隊便失去了整整一代人,這些15、16歲的女孩,將永遠記得這個盛夏,記得在她們身旁出現過的、每一張滴着血和淚的年輕面孔,這種互相仇恨、敵對的情緒,藉着一次又一次抗爭發酵、升級,從她們的眼神中,我們都知道回不去了。

【Rita Year 3】被捕大學生 年輕就是罪
大學生Rita(化名)被捕時,身上穿了黑衣、揹着背包,「嗰度係一個公眾地方,當時附近亦有好多市民,成隊防暴衝過嚟,話我哋非法集結,一邊趕我哋走,話我哋走就唔會拉,但另一邊就有另一隊防暴包圍我哋,佢哋拉人無理據㗎,只要着黑衫拉,搜到佢哋覺得有關係嘅物品,就拉」。最終,警方在場拉了數十人,只因她們穿着黑衣和年輕。

在拘留的48小時內,她被安排坐在一個停車場中,得到的是一張椅子,沒有受虐待,她坦言自己幸運,但跟她一起被捕的其他手足,卻慘遭逼供,「有男手足被警員帶去廁所,除晒佢哋啲衫,用電筒照住佢哋問出過去幾多次,仲要佢哋供出其他手足嘅名」。Rita認為警方是選擇逼供,因被逼供的大部份都是一些被認為嘗試攻擊警方、或有反抗過的示威者。

除了嚴刑逼供,Rita亦眼見不少「軟攻」,說警方亦會「扮好人」,故意跟被捕者聊天,然後乘虛而入,「見到有個男仔,畀佢哋𠱁到直接講咗手機密碼出來,個警察扮到好似好友善咁,其實係想慢慢𠱁你講」。她最終亦沒被起訴,對警方濫捕的做法,感到憤怒。

她見過手足中槍,躺了在路上,奄奄一息,整個人在發抖,雙手按着眼睛不斷喃喃自語「我會唔會盲」,亦見過警方突如其來的衝擊,在民居發放大量催淚彈,令行經現場的街坊受苦,很多次她都有幫忙老人家洗眼。Rita已是大學三年級生,在示威現場看見的一切,都是她甘願冒着前途盡漽的險而出來的原因,「根本無心情做其他嘢,出面少一個就少一個,有能力就要去做,做人唔係自己開心就得」。

【平平 21歲】最緊要safe 兒女私情放埋一邊
同樣是大學生、21歲的平平,某天被防暴警追趕後,跟眾人跑到一旁去更衣,當大家除下面罩時,她發現身邊不少四、五十歲的叔叔和姨姨,「佢哋唔係守護孩子團隊,係真full gear出去嘅,其實整場運動,前線唔只係學生,仲有好多唔同年紀的人一齊走出來支持」。15分鐘前,這班人還跟自己在外邊一起逃跑,現在卻脫罩相見,她很感動,因為共過患難。這幾個月來,她到前線做滅煙隊,碰到的人和事讓她對香港這個城市完全改觀,「以前覺得呢個地方嘅人好自私,𠵱家互相幫忙,無論有幾多難關都好,會為呢班手足而感到自豪」。

有時撤退,會遇到家長「接放學」,平平遇過一位五十多歲的中產女家長,是無憂無慮的stakeholder,卻冒險出來接放學,「其實佢可以舒舒服服坐喺屋企,但有女仔上咗壞人車嘅傳聞,佢話發生咁嘅事,自己就更加要出嚟」。

老婆的閨密的朋友的女兒的同學的甚麼人收了錢為示威人士提供性服務,未被證實卻拿來當作玩笑,某些人總是樂此不疲,但前線女子早已超脫於這些低俗的笑話。平平笑說有用交友程式,不過並非識朋友,而是傳文宣,「咁嘅時勢仲諗呢啲嘢,真係要自己檢討吓喇,都有手足覆嘅,唔係約食飯,而係約出來抗爭,兒女私情都要放埋一邊。如果係真手足,只會互相問係咪safe,唔會問what are you doing」。

寧做亂世人 不做太平犬
但即使加入前線小隊,平平發覺體能上有很大分別,「會唔好意思,覺得自己阻住佢哋,見我係女仔又搞到佢哋無得行咁前,而且有事要保護女仔,無咁有效率」。現在她多數跟中學女生YY拍檔,大家能力、體力相若,前進抑或撤退都較易得到共識。

畢業後,平平就是專業人士,她當然有衡量過被捕對前途的影響,但依然沒法躲在家裏,說如果不走出來爭取,將來香港被大陸同化,自己的前途其實都會受到影響,「最後香港淪陷,外資撤離,我咪又係失業,根本無分別」。 

2019年10月6日星期日

(222) 鄭立:港共攬炒將觸發己方內鬨

面書帖
(cheng.lap.9/posts/10157485099372357)

輯按:2019年秋,香港獨立運動持續。10月1日,港共容許差役實彈射擊;10月4日行使《緊急法》通過《蒙面法》,阻嚇示威者蒙面。同日下午,各大公私營機構緊急放工。鄭立故有此評。標題由輯者所製

政府的策略是很容易看到的, 也是很老套的攻擊策略, 就是震憾打擊. 他透過做出比想像中誇張的反應, 意圖想一次以震憾或恐懼去鎮壓.

基本上套路就像是日本偷襲珍珠港, 或者是南京大屠殺, 就是集中力量不惜一切代價的對所有爭議行為(例如放任攻擊平民, 不宣而戰)開綠燈. 以一種霸道難測甚至不識自我摧毀的行為, 去令所有人感到無所適從與恐懼. 無從讓步或退縮. 也讓所有害怕動亂與戰亂的人, 因為受到恐懼而加入調停, 去達成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和平.

也就是最大化自己製造混亂的能力, 去迫所有人退讓, 現在製造混亂和破壞的也真的是政府自己. 請留意我不是出於道德或情緒作出指控的, 因為有事情明顯是政府做的:

1. 港鐵
2. 學校
3. 商場
4. 宵禁

(輯按:意指10月4日下午全港公私機構停擺)
那是政府自己主動導致的, 直接或間接地, 這些明顯就是直接捲入所有其他人, 即是對這場抗爭沒興趣只是想過生活的人. 包括旅客, 這以港鐵最明顯. 只要停港鐵, 沒有人不受他影響.

而宵禁則會破壞本來就 24 小時開業以及夜晚開業的眾多店鋪. 以及所有夜班人士的生計. 這是明顯的自殘, 簡單來說, 你們抗爭者要攬炒, 政府就說, 我跟, 我要攬炒得比你更大.

這個方法有效嗎? 我不想說「當然沒效」, 因為這很像政棍給的沒有意義, 沒有根據的結論, 或者像是純粹站在自己立場給人士氣之類的, 我分析看看.

首先我假設一個情景, 市民感到困擾, 同時憎恨抗爭者和政府, 我相信這比市民站在抗爭者反政府, 或者倒轉更實際. 就是他們討厭雙方, 認為雙方都同時有責任並希望雙方停手.

那麼, 市民的行為, 就一定是對雙方的. 那麼, 首先是硬功, 他們會襲擊抗爭者嗎? 會, 但是當抗爭者直接用武力還擊的話, 這樣威脅就不會太大, 因為會襲擊抗爭者的市民(藍絲)年紀通常較大, 人數通常較少, 之前他們能有戰鬥力是因為不反抗, 一旦抗爭者像現在這樣會認真反抗, 這些人的戰鬥力其實相當的薄弱. 這些武力明顯是不足以對抗抗爭者的.(輯按:運動初期,本土派尚不會向親共暴徒還手〔關鍵字:大埔連儂牆跆拳道黑帶〕,九月開始已學會反抗〔關鍵詞:獅鳥神獸〕)

那麼剩下來的就是軟功, 基本上就是各種散水黨, 散水黨並不單純指那些網上的人, 而是包括父母不想年輕抗爭者出外. 那麼是否有效? 部份當然是有效的, 但是總體來說, 抗爭者有很多和父母關係不好的話, 那些就很可能是無效的, 這也是香港政府多年製造出來的情景: 長年過度擠迫與壓迫的生活破壞了家庭關係, 反而使他們無法以傳統的親情去散水.

但以上兩點並不是想說全部抗爭者都這樣, 這不重要, 而是有沒有留意到這兩者都是「個人」層面的理由?

對這就是抗爭者最難對付的地方, 抗爭者不是一個組織, 而是成千上萬的個體, 他們最多只有鬆散而少有從屬的組織. 你要說服這些個體停下來, 個別是可能的, 全部是不可能的. 除非你能說服一些重要的領導者, 他們服的人, 讓他們去同意.

政府的策略去到今天都假定這個領導者存在, 也就是「大臺」, 他幻想大臺存在然後正在找出來, 或打擊它, 只要這個幻想的東西恐懼或被說服, 他們就會說服抗爭者們. 這也是為何政府的文宣不斷想人割席的理由, 他們當然是劍指泛民, 希望泛民當這個大臺角色.

所以變成了政府再怎樣震憾也好, 雖然抗爭是會被打擊和疲勞消耗, 唯有一件事是不可能的: 短期解決. 抗爭者的數量可能會慢慢減少, 但不可能在短期內全部消失.

因此, 政府想要實行「一次震憾」策略, 是完全和現況矛盾的, 他們以為有大臺只是看不到, 而實際上他並不存在. 政府的迷霧在於他們正在把策略建立在要打擊一個不存在的東西. 抗爭方較強的地方, 是「廢除了投降能力」.

五大訴求的真正作用是破釜沉舟, 把退路封死---把抗爭方的退路封死, 結果很多並沒有那麼大意志, 心裡想退的人都知道是不能退的. 當藍絲店鋪也貼出五大訴求時, 證明藍絲也理解這點. 就像抗戰一樣, 國民政府退到重慶, 向前是打不贏日軍, 但是日軍也只能叫他們投降, 他們不投降日軍也只有呆著.

反而政府自己就明顯的有大臺, 藍絲和政府和警隊, 是有一個核心的就是香港政府. 換句話說, 政府是有退路的, 是可以投降的. 就像日軍一樣, 不論他比國民政府強多少也好, 他的弱點就是可以投降.

政府是殺傷力較高的木棒, 而抗爭者則是一堆破布, 木棒打破布, 就算木棒再硬, 是會有被打折的風險, 破布被破壞得再爛, 他本身就不能折. 本質上能投降與不能投降, 這就是最徹底的分別.

市民也會看到的, 所以想要和平的人變成了兩種對策:

1. 對抗爭者, 就是裝成同路人或自稱黃絲, 然後叫大家停手, 簡單來說就是散水黨. 事實上也包括想要騎劫當大臺, 這種事情大家也很常見了.

2. 對政府就是組織性的請願和說服, 例如各商會會去抱怨現在的情況他們不能做生意. 政府當然是意見接受態度照舊.

為何策略不一樣呢? 因為商會沒辦法走去跟抗爭者請願, 也不能群體說服, 他們沒辦法跟抗爭者喬, 但有渠道跟政府喬. 政府當然會叫他們出錢出力去鎮壓. 但他們多數不是傻瓜, 知道賠本生意不會做.

人類終究就是欺善怕惡, 面對兩個敵人, 一個有機會打倒, 另一個明顯不能時, 人類就會不分道理去對付能打倒的. 維穩派 blame the victim 也好, 對付本土派也好, 圍剿梁天琦也好, 都是同一道理. 就是先挑好對付的打.

這是人性的醜惡面, 諷刺的是, 政府應該沒想過, 這個醜惡有時也會對自己不利的: 當政府越來越自居為 victim, 又擺出一個有話可說的姿態時, 他們自己就會不知不覺成為了 blame the victim 的受害者.

是的, 當時間持續一星期左右, 對商業的影響加深, 而且可能走向無限期時, 這些商人商會們, 就會意識到既然跟抗爭者無話可說, 他們只能倒轉槍頭壓迫政府開放回各種權利, 例如港鐵. 因為他們能談的對象只有一個. 我相信這些人不會被政府團結在一起倒會反骨, 因為政府只能打出空頭支票.

政府不知道自己選擇自居為 victim, 反而會引發這點. 因為這時候政府與抗爭者都要求自己一方的人犧牲攬炒時, 自私的商人是不會玩這遊戲的. 他們深知可以壓迫政府取消宵禁以及開放港鐵.

政府把自己置入這位置時, 留下了退路, 退路卻反而是弱點. 如此, 我相信政府的發惡大概不會很長時間, 初期配合他們的商人商業們, 應該跟他們走不遠, 一兩星期內就會開始有異心, 想要說服政府至少不要搞港鐵和宵禁. 然後就會走入建制的內鬨期, 再之後會怎樣我就沒法有效推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