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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2月27日星期四

謝宇程:閱聽劉仲敬的心得與思考

謝宇程:閱聽劉仲敬的心得與思考
真識研討會,面書組群,2025年2月23日

前言

很多人聽過劉仲敬,或他的外號「阿姨」,或他的論述被稱為的「姨學」。如果你蒐尋他的名字,你會看到大量訪談影片,若你逛書店,或蒐尋線上書城,可以看到大量劉仲敬撰寫的書籍。

你會看到他講述歷史的範圍,時序上從上古到當前時事,地域從英美、歐陸、中亞到中國。

他探討的主題,涉及政治史、文化史、經濟史、科技史、當代國際政治、對未來政治走向的預言、甚至包括對未來政治走向的主張倡議,甚至包括基於他看到的歷史規律而給人們的人生建議:《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若你看這些影片或書籍下的評論,你可以看到大量的有點奇怪的、甚至荒唐的讚譽與崇拜的文字。

說不定你會對劉仲敬感到好奇:

這個人涉獵也太寬了吧!

他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好奇怪。

為什麼相當多人對劉仲敬佩服?是盲目崇拜嗎?崇拜的原因是什麼?

他的說法都是對的嗎?有包藏什麼陰謀與禍心嗎?

想知道他的各種學說對你我有什麼樣的關係,我將做一系列影片,和你介紹劉仲敬,以及他對我最有啟發的幾個觀念,也包括我對這些觀念的質疑與困惑。

透過這些介紹,也許你會有興趣多了解他的學說,參考他的想法理解世界,參考他的想法規劃人生,或是繼續忽視他。

讀歷史的目的與閱讀劉仲敬

首先,我想說一下我是帶著什麼目標與價值取向在讀歷史的。

有人主要從中想看到的是歷史中著名人物的八卦與花邊,

有人是想要從中找出自己的仇敵與偉人,告訴自己該恨誰,該歌頌誰。

但對我而言,我讀歷史是希望從中看到自身的指引 --

為什麼世界現在是這個樣子?

為什麼有些人在安全富足的情境下生活?

為什麼有些人在危難困苦的情境下生活?

如果我們理解背後運作的邏輯、主要的因素與作用力,

我們也許可以更進一步增進與確保自身的安全與富足,

能夠讓我們遠離危難與困難。

確實,人生的趨利避害,有個人層次的選擇。

但無可置疑,人生的禍福,也有群體層次的因素 ---

群體做了錯誤的選擇,或是在大環境中,群體處於不利因素之下。

群體而言,哪些作為將帶來災禍,哪些作為將帶來福祉繁榮?

群體而言,如何辨別哪些因素與跡象是走向危難,

群體而言,如何辨別哪些趨勢與演變是走向昌盛?

這是我讀歷史的主要關切。不能回答這些問題的歷史書籍,

對我而言是浪費時間,我無法從中得到實益。

我主要是帶著這樣的問題意識閱讀劉仲敬的相關著作。

他的著作中,他提供的歷史證據與分析梳理,

對於剛才的問題,他給了我先前沒接觸過的視角,或是答案。

許多令我驚奇,有些重塑了我的觀念,有些也令我傷感與憂愁。

已經很久了,我希望有機會整理我閱讀劉仲敬的心得、我的理解以及心得。

尤其,是他的學說之中,與我們的生活方式相關的部分。

我對劉仲敬的接觸始末

我接觸到劉仲敬,大約是一年半前左右,是從聽他的影片開始的。

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因為閱聽劉仲敬的著作,我對人類歷史中發生的變化,尤其變化的原因、變化的意義,開展了許多新的、先前未有的理解。

我上一次有這樣大幅度的理解改變,也許是十年前。我現在已經四十二、三歲。坦白說,我沒有預期,在這個年紀會有這麼大的認知思考的改變。

坦白說,我並沒有讀完劉仲敬所有的書。我也沒有聽完他所有網路上的採訪影片。那會是太浩大的工程。我也並不是用一種學術研究的方式在考究劉仲敬。這系列影片,也將不是用寫學術論文的嚴謹程度剖析劉仲敬。

我將是用一個讀者記錄心得,記下我學到什麼、如何思考、認同與不認同他的見解、他的見解說服我之後的心情、對我的人生影響。坦白說,他的見解,有好些是令我感覺哀傷的,是對人類命運、人類的存在感到悲觀的。我也想趁機和大家分享我的感受,讓大家分擔我的悲傷,或是用更樂觀的思維駁倒我。

當然我不可見介紹他的所有觀點與見解,他的見解可謂包山包海!絕大部分不是他主要的、核心的見解,或者我還沒聽懂、我不太認同的,我當然就不去討論。我只討論那些我大部分認同的,以及感到最有價值的。

首先,我想先講一下劉仲敬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的特色、養成,以及他現在的身份。


閱讀、聆聽、觀看劉仲敬的雜感我們先從最表像開始說起。從外表說,他真的不像是個大人物,而且他完全沒想要透過穿著、鏡頭、打光等方法來修飾自己。

他長年維持並不太好看的短髮,加上他渾圓的鵝蛋頭型,真像是個卡通人物。

至少有一個團隊是長年以他為核心,訪談他,為他錄影,而且影片輸出非常密集,看都看不完。但他的影片從不後製,打光很差,甚至很多影片收音都不好。他錄影的時候,十次有八次就是穿那兩件並不好看的格紋襯衫,一件紅色,一件咖啡色。

除了外形之外,他講述時還有許多很怪異的習慣。 -- 開著麥克風從保溫杯裡大聲吸水、大聲咳嗽,講到忘我時雙手十指不正常的手勢,以及無法僅用口音能解釋的奇特咬字。

這些怪習慣,每一項都可以說是缺點,都可能是聽眾會感到厭惡的,每一個想在 YouTuber 上存活的創作者都會極力避免的,但他卻毫不在意。而他的許多聽眾們也不在意。

對我而言,他這些怪異的習慣,反而形成他有趣的節目特色。有人把劉仲敬的文稿,以 AI 四平八穩清晰端正的方式朗讀,反而聽起來少滋味!

也許有像臭豆腐、榴槤,它的怪味道,對某些人而言,反而是它的吸引力。

當然,也有很多人無法聽、聽不慣他的說話方式。沒關係,那就聽我講講吧。

他怪異的說話方式,不但不像一般人,甚至有人說像是外星人。而他像是外星人的感覺,倒也挺符合他在思考能力上、表述能力上給人的驚奇印象。

他的許多節目,是從一個問題出發,隨即展開長達一個小時、一兩萬字的說明論證。他的見解有核心與重點,但他數百集的節目,卻殊少內容重複。在他錄影的時候,顯然是不看稿的,甚至似乎看起來是沒有事先準備。我不知道他是否完全沒準備,看起來似乎沒有,但以他回答問題論述的品質與深度來看,沒有準備就能那樣回答,是非常驚人的。

他回答問題,往往有一個很大的架構,建構他的主要論點。他會圍繞主要論點。旁徵博引,塞入大量的細節。作為聽眾,不見得都能理解他要說什麼,為什麼說這些。

每看十集劉仲敬的節目,也許有兩三集是從頭到尾聽得懂的。這些能聽懂的主題中,我作為聽眾、讀者,常常會驚奇於他建構這麼多新的認知、新的見解,以及掌握這麼多細節史料。只要是聽得懂的主題,往往能讓我對那個主題全然改觀、矛塞頓開。

舉例而言,他有一集講國民黨、一集講民進黨 --- 以我身為一個台灣人,我當然對他要談的主題熟悉得不得了。但他的講述,我覺得比任何台灣學者專家的評價、論述還有深刻,至少是絕對特異的立論。那是他數百 (也許上千?) 影片中的的兩支,但我覺得,一輩子研究台灣政治史的學者,也不見得能講出這麼深刻、一針見血、具有獨創性的見解。

刘仲敬访谈 143 @ 20210606 论国民党在台湾的边缘化与匪谍渗透模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lf44ucsGUM

刘仲敬访谈 141 @ 20210523 论民进党与台湾本土化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_WwwVDkGvs

而他十集的節目中,很可能有三四集是在提問後,他的論述就開始繞大圈,繞很久之後,會再繞回來。中間他所說的,每一句單獨聽好像都聽得懂,但串起來,架構是什麼?和主題之間有什麼關係?其實很難徹底想懂。

就不必說,每十集節目,可能也有三四集,他回答問題從開始到結束,我都不太懂他想論述表達什麼的。

我都不確定是他真的在胡言亂語呢?還是我的慧根不夠。

劉仲敬的養成與見解特色

劉仲敬是從年輕就一路主修歷史的傳統學者嗎?不是的。他在 2009 年進入四川大學就讀世界史碩士,那時候他已經 35 歲,後來2012年入武漢大學攻讀世界史博士學位。以歷史學家這個身份而言,似乎該以 2009 年後他全職學史作為他主要的、有效的養成歷程。以這年來算,他全職研究歷史,至今也才十五年。然而有趣的是,他以發表歷史見解成名,其實遠早於他正式踏進學術界之前。

而他在踏進正式歷史學術圈之前是在做什麼?為什麼他三十多歲才轉讀賺錢前景並不很好的歷史領域?先前的歷程,對他的歷史見解有何影響?

依我來看,劉仲敬有三個最重要的養成歷程。

首先,他是醫科畢業,後來任職法醫十年。他學醫與執業,前後應該至少有十五、六年。學醫,是非常重視討論物質的,是討論工具的,例如藥品、手術刀、器械。

手術刀利不利,藥品有沒有效,器械會不會壞,這些是客觀存在的實體,不因人的論說與意願而變化。而這段養成,對劉仲敬論著歷史的風格,顯然是有很大的影響。在研究歷史的人之中,他明顯屬於傾向質疑「記載」為論述基礎的派別。他更傾向以物質相關的資料為論述基礎。

舉例而言,關於戰爭勝敗的歷史解釋,過往史書更重視將領英勇、排兵佈陣神機妙算、有德的君主感召,甚至可能大書神靈、天意等。而劉仲敬的歷史方法論中,會更重視找尋雙方武器有沒有明顯優劣代差,例如能用金屬的一方,面對只用木器有優勢,用鐵勝過用銅,用火藥勝過冷兵器,用後膛槍勝過前膛牄,能低成本取得糧食就勝過難吃飽的部隊…。

第二,他是在任職法醫,並不是在一般的醫院,而是烏魯木齊公安局,所以他成年後至少在新疆的公務部門工作十年。依照我對中國政府的理解,體制內當然是充滿權力爭奪,鉤心鬥角的,而公安局之中,各方的角力與手段,應該是相當複雜、現實、冷酷。

很可能是這個歷程 (當然他早年人生也多少有經歷),給他歷史思考另一個重要的方法論,我會稱它為「政治動力學」。「政治動力學」意思是,在某個特定的時空情境下,到底各政治勢力之間,各決策者內心,他們真正的目標是什麼?或是哪些?他們各有什麼資源?他們的利益結構是什麼,如何能變得強大,如何會失血變弱?

例如,某大臣提出一個稅務改革方案,真的是為國為民?多少程度是?還是為了他自身利益?還是迎合、配合君王?而其他大臣的反應,又如何被他們各自的人生觀、信念、個人利益、家族利益、集團利益、外部力量所牽引推動?這樣的分析,我叫它「政治動力學」。

說真的,很多這些事情,誰知道呢?當事人常常不會說出來,更不會寫成文字,不會公開。當事人肚子裡的蛔蟲也不會知道,得要回到當時去施展讀心術才能知道。對後世而言,常需要大量史料,重建當時的情境,將自己代人當事人,進行揣摩與推理各人的內心動態,在用以推論多許多角色之間的交互作用。

我們需要警覺,這樣的推理,有時候是和胡說八道、腦補幻想是一線之隔的。但劉仲敬極為擅長推理出非常合理的歷史現場,為讀者重構人物鬥爭與角力的情境,參與者的心理動機,以解釋他們的行為,以及後來的歷史演變結果。

我身為讀者,有時候會感懷疑,但有時候也覺得豁然開朗。基於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可以理解歷史人物的處境;若我身處他們的地位,我也會做出相似的行動,或至少理解那樣的情境下,採取某種行動、選擇是很合理的。

舉個例子,他在《倒老:南粤民族的劳动组合与反恐战争》中,說明了前現代社會中常見的「仲裁」機制。而這個機制,可以完整解釋為什麼東漢名臣陳平,他年輕時擅長分肉這件事,為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為什麼能體現他日後有成為丞相的潛質;而這是我原本所不能理解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wwBlEWJCBM

第三個養成,當然是他對歷史資料研讀的過程,而使這個過程與眾不同的,是他記憶細節的天賦。他雖然從 2009 年開始就讀世界史研究所,但他其實 2007 年就在網路上撰寫歷史方面見解而聞名。顯然在此之前,他已經花大量時間閱讀與鑽研歷史資料。

閱讀歷史文獻與資料,是每個歷史專業者、愛好者都會做的事。但劉仲敬特異之處,明顯在於其大腦中龐大的,隨時噴湧而出的資料庫。他在錄影講述時,常常眼睛向上吊,手指扭出各種角度,做出各種謎之手勢,隨即從我們很少知道的歷史角落調出事例、人物、研究、學說,甚至背誦詩詞,作為佐證。

如前所說,我作為聽眾不見得每次都能徹底理解這些資料和他論點之間的關係。但聽得懂的部分,總令我心中湧現帶有驚嚇的敬佩。


劉仲敬的身份選擇與相關爭議

關於劉仲敬的介紹,最後,我想談談他的身份。關於圍繞他的爭議,有一大部分是與此有關。

他當然是一個歷史學家、歷史研究者、歷史作家 -- 相當多產與優秀的一位。然而,無論他在學術、思想、研究、寫作上再怎麼優秀,你可能都不會聽過他,我們也不會需要討論他。

他有另一個身份,尤其是他 2016 年移民美國後,他決定成為一個政治倡議者 --- 利用刻意的、選擇性地解讀歷史,以影響未來政治走向,並且從中收獲利益的政治倡議者。

不是我要汙衊他。這樣的身份,以及他的謀畫,都是他自己說的,他很明白地在許多訪談中說過。

2018年11月,劉仲敬發表大蜀民國獨立宣言,自稱「大蜀民國臨時總統」。這樣的作法,在許多人看來簡直是有點神經不正常吧。他沒有精神病,他意識很清楚。他在參與一個促進中國內各區域獨立建國的政治計畫。他撰寫了一系列的書,將滿州、四川、廣粵、山東、山西等各區域,視為獨立的,和中國相對抗的歷史發展單位,各自寫成國別史。

他說得很清楚,什麼地區可以作為一個國家單元,可以宣稱自古以來是一個國家民族,神聖不可侵犯、神聖不可分割,本質上都是政治文宣。而他出於自私,也出於公益,他要做這樣的政治文宣工作。

這是他的文創投資,也是他的政治投資。他相信中國分割成十幾塊獨立建國,對人民更好;而當這個趨勢成真,或至少這成為一個有潛力的發展方向時,他作為歷史學者,身價和版稅都會水漲船高。

他確實有兩個身份,也讓他的著作有兩種被解讀的可能性。

他有一些著作與學說,是他作為歷史研究者,試圖客觀地從歷史中找尋真實的演變機制與原則。

而他另有一些著作,則是他作為政治參與者,甚至書籍出版市場的投資者,有自利動機,刻意解讀,甚至照他的話說:「發明創造」的歷史見解。

不過,即使是他發明創造的歷史見解,也不見得沒有參考的價值。畢竟,任何這類的見解,例如中國作為獨立國家單元的歷史、美國、德國作為獨立國家單元的歷史,也都是發明創造,而非科學可證的真理真相。

而且他對於自己的兩個身份、兩種學說著作的性質,他的圖謀,並沒有掩蓋,而是光明正大地宣告。

好了,以上是我對劉仲敬這個人,他的特色,他的歷程,以及目前的身分做的一個大概介紹。接下來,我想和大家分享幾個,我從他的論著中特別受到啟發的主題。

(未完待續)

2025年2月15日星期六

臺灣審查香港移民實例一則

訴願人係香港居民,於110年2月19日申請隨同配偶譚君在臺居留,案經移民署就訴願人任職經歷等,會商國家安全局及大陸委員會審查結果……大陸委員會以訴願人係於中國河北出生,任職香港聖三一堂小學、黃楚標中學英文教師,聖三一堂小學為聖公會旗下學校,有別於其他香港天主教教區在政治社會議題及支持民主、政制發展作風,聖公會歷來均為親建制路線;黃楚標中學亦屬紅底學校,港版國安法實施後,該中學亦配合錄製宣揚影片,且訴願人取得香港永久居民身分僅五年餘,有國家忠誠度、危害國家安全之疑慮,建請不予許可等語。

據上論結,本件訴願為無理由,爰依訴願法第79條第1項,決定如主文。
中華民國110年10月28日。


案號:A-110-0012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