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此網誌

2020年5月31日星期日

(258) 中文求職信示例匯編

【一】
陳耀南:《應用文大全》,
香港:讀者文摘遠東有限公司,1998年。
頁141。

1.
經理先生惠鑒:敬啟者,本人現年二十二歲,原籍廣東,中學畢業後修讀大學文憑課程兩年,能獨力處理中英商業文書,熟諳電腦操作,且能講流利普通話。賦性忠誠,辦事勤慎,素仰(換行)
貴公司獎勵後進,故此具緘自薦;不計職位高低,薪酬多少,得償所願,便已欣然!附陳履歷,敬希
垂察;倘蒙裁培,乞賜回信。專此並候
公祺

某某謹上
某月某日

2.
經理先生台鑒:
頃閱報載,獲悉 貴公司近年來業務發展一日千里,尤其在電訊服務方面深受市民讚賞。本人於某某大學主修電子工程,曾連續兩年在 貴公司任暑期工,獲得不少實際工作經驗,希望畢業後能從事電子傳訊及網絡通訊等工作。素仰 貴公司獎勵後進,不惜盡力裁培,因此投函自薦。 貴公司若有電子技術員職位空缺,懇請告知,以便申請。如能入職 貴公司,定當竭誠工作。耑此,並頌
時祺

3.
某某公司人事部經理先生大鑒:
頃閱報載,得知
貴公司招聘營業代表,應徵資格為中學畢業,且具本行業三年工作經驗,英、粵語流利;能操國語者優先。本人現年二十四,男性,能操流利英、粵語及國語,並曾任職某商行三年,自信能勝任
貴公司營業代表一職。如蒙錄用,必當歇誠工作。附上簡歷一份,敬請察閱。專此,敬祝
台安

晚某某某敬啟
某月某日

附件:簡歷一份

4.
經理先生鈞鑒:敬啟者,閱報得悉
貴公司徵聘執行編輯。本人畢業於某某大學中文系,歷任報刊雜誌編輯十年,嫻熟編輯工作,深諳人際持衡,自問對執行編輯一職尚能勝任。用敢投函應徵,願為貴公司效力。附陳簡歷,以備證核。倘荷提攜,當歇盡所能,以報知遇。佇候
明教,無任神馳。專此敬頌
鈞綏

某某謹上

附簡歷表

【二】
陳耀南:《應用文概說》,頁89。

1.
執事先生台鑒,敬啟者:
為應徵營業經理之私人秘書事。晚年廿四,女性,未婚。一九某某至某某年,修業某某書院。某年參加英文中學會考,獲地理、生物、家政、聖經四科及格,中文、英文兩科良好。隨即升入中六商科,翌年畢業,並考獲倫大普通教育文憑英文(普通水準)中文(高級水準)兩科及格,能操流利國、粵、英語、滬潮方言亦能應對。現在某某日語夜校進修中。每分鐘打字及速記,分別為六十及一百二十字。

晚在校期間,操行向列甲等。歷任學生會秘書(91-98)、班代表(91-98)及乒乓球校隊正選隊員(91-98)。一九某某年一月,代表某某書院參加校際演講比賽,獲預科組季軍,同年夏季進入某某裁剪學校,修業一季,獲設計獎及優等文憑。

一九某某年八月迄今,晚任職美商某某洋行文員,並曾四次代理為會計主任次私人秘書,頗蒙讚許。某某年四月,擢升為高級文員。目下月薪某某元,在職期間,與上下同事相處甚洽。

晚此次申請貴行新職,係擬增廣經驗,提高待遇,且對時裝女服向感興趣,而舍下上代,又為曼谷華僑,迄今仍時有往來探親,以故濡染所及,對貴行業務性質及地區情況,尚頗熟悉,倘能附驥,相信必有貢獻。

附上學歷證件及薦函副本,敬希亮察,某某書院校長某修女(九龍教堂道一號),某某洋行會計主任某先生(香港五馬路六號),均惠允出任諮詢人。倘承約見,不勝感激。如在四時以後,即可趨候;如在辦公時間,則請先一日通知。又如蒙錄用,亦請給予一個月時間,以便辭職,承教左右也。耑此奉達,敬頌
時祺

晚某某某謹啟
通訊處:…。電話:……。
附件:(一)……(二)……(三)……。

2.
某某公司執事先生:
從某某日報看到 貴公司招聘營業代表的廣告,所以來函應徵。
本人現年廿三,男性,祖居新界,能操國、粵、客、英語,純熟流利。獲港大入學試資格,並曾經任職商行四年,對本港情況,相當熟悉。如蒙錄用,自信對貴行業務有一定貢獻。

附上履歷表一份,敬請察閱。專此,並祝
台安

附件:履歷表乙份

晚某某某敬啟
一九七八年七月八日

3.
某某中學校長某先生道鑒,敬啟者:素仰貴校樂育菁莪,嘉惠青年,功在社會。晚去歲畢業港大歷史系,今夏將獲教育文憑,可任教預科及以下各班中西歷史,低年級中英語文教學亦能勝任,課外活動,經驗尚富,謹將簡歷另級奉列,敬候
台覽。 貴校有空缺時,倘蒙
示知,俾便申請,無任感荷!如幸得追隨 左右,時聆 教益,自必黽勉所職,以報 知遇也。耑此,有達。即頌
時祺

晚某某某鞠躬
一九某某年四月七日

【三】
連普英、郭霖沅編:《應用文全書》,
香港:編者發行,1970年。
〈升大與中學會考答案範例〉,頁219-282。

第二節 香港英文中學歷屆會考應用文答案舉例

1.
一九五三年(第二題)應某機關徵聘中文秘書函
某某關機執事先生台鑒:報載
貴局徵聘中文秘書一人,本人於某某年,在某中文中學畢業,會考及格,曾任商行、社團秘書有年,能撰擬中英公文函件,對於中文秘書一職,自信必勝任愉快。謹具函應徵,並附履歷表一紙呈上,敬請
察核。如蒙錄用,得獲枝棲,自當黽勉從公,耑候
回示,即頌
籌安

附呈履歷表一紙

應徵人某某敬上 某月某日


2.
一九六二年(第三題)應徵某紡織公司職員書
某某紡織公司執事先生台鑒:昨閱報載,敬悉
貴公司徵聘職員。本人平素以為紡織工業,為民衣所賴,抑亦為進出口工業之一,早年夙留心於此,曾在國內某某學校紡織系學習有年,對於紡織之清花、梳併,各道粗細紗文機器,略有心得。而織造部份以及漂染,亦有微長。特函奉達,並繕具履歷表一份,送請
鑒核,乞賜
裁奪示復。為感!專此,祇請
財安。

附履歷表一紙

應徵人某某謹啟 某月某日


3.
一九六七年(第一題)某出入口商行登報徵聘一英文簿記試去函應徵
某某公司總經理先生鈞鑒:頃閱報載,藉悉
貴公司徵聘英文簿記一名。本人於前年畢業於本港某某會計學校,即任某某商行簿記工作,上月值該行生意不前,遽爾倒閉。自問對
貴行所述工作,諒能勝任,至覓鋪保,亦已具備。茲特具函應徵,如月薪不低於五百元之數,甚願效勞。如荷面見,當提出證件,以憑察核。附上履歷一紙,請祈
卓裁。專此敬請
籌安
附履歷表一紙

應徵人某某敬上 某月某日

第三節 香港中文中學歷屆會考應用文試題解答


4.
一九六三年(第二題)應徵某報社編輯部職員書

某某報社編輯部執事先生台鑒:閱報悉
貴社徵聘編譯人員,本人對此甚感興趣。溯自某某英文書院畢業,會考及格後,曾在某通訊社見習是項工作。素仰
貴報社規模宏偉,組織革新,必能吸取經驗,開彼頑蒙,用特具函應徵,希 賜錄用,俾遂所願,如荷 俯允,當努力從事,以副知遇。至待遇一節,想有編制所定,不斤斤以求也。茲付上履歷表一紙,敬請
察照。佇候
明示。專此敬頌
道安。

計附履歷表一紙

應徵人 某某某敬肅 某月某日


5.
一九六九年(第二題)某商行登報聘請中文書記,試去函應徵

某某商行經理先生台鑒:昨閱某報,知
貴行聘請中文書記一名。本人畢業於某某中文中學,會考及格。曾在某某公司任中文書記工作,故對於撰擬商業函件、會議記錄、公文程式均所諳悉,處理收發文件,並薄有經驗。特具函應徵。如蒙 提拔,待遇一節,悉照
貴行所定,至於鋪保或人保,本人均可隨時提出。茲附呈履歷表一紙,敬希
卓裁 賜覆。專此敬頌
籌祺。
附呈履歷表一紙

應徵人某某謹啟 某月某日

2020年5月16日星期六

(257) 陳雲:香港官僚自助餐的食物

面書帖文
wan.chin.75/posts/10155534971742225
2017年8月22日









陳雲:高官的食物,香港的下場。前日,即是星期日,特首和司局級官員開集思會,中間他們食午飯便餐。我們看看他們食的是什麼,就知道他們的品性,與香港的下場。
他們食的,是麵包、乾燒伊麵、紫菜飯糰做主糧,主餐是廣東燒味,燒鵝、叉燒與燒腩仔,另外加上唐式素菜館的齋滷味(紅黃酸齋,染色麵筋所製)。
陳雲逐樣品評,等大家看看特首與高官的品性:
一、麵包:在自助長餐桌的兩邊,各有四籃,然而都是同樣的白色小麵包,有些是帶白芝麻的,有些沒有。那些白麵包是餐廳最尋常的、最不妨礙人的品種,那是香港在七十年代剛進入西洋飲食的品種。經過幾十年繁華及旅遊經驗,這群高官依然不會嘗試其他西洋麵包,故此八籃子麵包都是同一款色,沒有粗麥的,也沒有長條的,只有那種最plain and unobtrusive的品種,而且八個籃子都是同一款色,我見到照片,幾乎昏倒。西餐而言,麵包籃(bread basket)是靈魂,這群人,沒有靈魂。
二、乾燒伊麵:這是婚宴食到最後,人客紛紛散席而逃、沒人理睬的那一碟。
三、紫菜飯糰:那是學生沒時間食早餐或午餐,在外賣店買來邊行邊食的那種。
四、廣東燒鵝:那是低級中產出身的人才會食的,但卻是一次過滿足獸類的食慾。陳雲教精你:如果你請客食飯,知道裡面有一位三代富貴出身的人,一定不可以叫燒鵝上席,否則被人笑過世!廣東燒鵝味道濃郁但飽滯脾胃、敗壞味覺,食了燒鵝,其他菜式不必食啦。又燒鵝、又叉燒、又燒肉,濃郁而重複乏味。一看,就知道這群高官的階級出身,幾十年擺脫不了窮撚樣,而且身在高位也不懂得收斂自己。眾多食物之中,半邊燒鵝上碟是最危險的,這群是不識得收斂與殘酷不仁的官員,香港人,恭喜你們。這群人一上台,示威者即刻複核刑期,而且撿控示威者陸續有來,這不是意外的事。
五、燒腩仔:那是近年中產為了減肥而酒樓曲意逢迎而設的燒肉。燒肉必須大塊食,食燒腩仔是貪心又怕事,這與食燒鵝髀的痛快是相反的,不一致的。故此這群高官是行事殘酷而行為飄忽的人。
六、叉燒:這是碼頭苦力食的碟頭飯的必備之物。《食神》的周星馳淪落廟街就靠一碗叉燒飯重試自尊。
七、齋滷味(紅黃酸齋):即使是廣東素菜、即使是自助餐素菜,也有好多選擇,不是隨便去素菜館叫二十元酸齋這種充滿染色劑和充味劑的冷殘東西。這顯示了這群人的味覺模糊,阿媽買什麼回來都急急食,仍在七十年代的窮苦小孩階段。燒鵝、叉燒,加齋滷味,全部粗俗濃味,食完保證味覺死死實實。
這場宴會缺乏的,是蔬菜和魚。即使不要西洋的沙律(涼拌冷菜),也可用清炒芥菜膽、芥蘭苗之類。魚是江南與廣東菜的靈魂,沒有魚,不成宴。至於生果和果實(nuts類的鮮蓮子百合白果馬蹄之類的輕菜),竟然欠奉了。至於江南、廣東夏季清湯,顧及各人站立而食,可以不備。
如果你不看那些白桌布,只是看燒鵝、叉燒和燒腩,你會以為自己去了一個泥水佬聚集的地痞茶樓午餐。
至於白Tee灰褲,用白碟、白塑膠刀叉這些,不環保,無貴格,又大吉利市,陳雲就不忍心提啦。
清朝名臣曾國藩觀察下屬的《冰鑑》說,觀察士官,要在他們隨便和閒散的時候,看他們工整和嚴謹的時候,會如何表現。集思會是在衣裝放鬆的時候聚會,看看大家可以互相刺激到什麼新觀念,看這群高官在集思會的午飯時候食的盛宴,我陳雲只能說,香港人,恭喜你們了。陳雲怎樣從飲食看人的品味、看城市的品味?我露一手給大家看,拙著《難忘香港食與色》有得學。

【討論輯錄】
Wan Chin 陳雲怎樣從飲食看人?我露一手給大家看。《難忘香港食與色》有得學。
Wong Pauline 同日本人重示睇廁所,有異曲同工之妙。當年當奴曾主政沙田,都學左一手,所以時人稱"屎坑曾"。777作為當年嘅學徒,居然學唔到嘢!可能系黐得chinar佬多,退化晒囉。
南無阿彌陀佛
Shirley Chiu 記得以前這樣的餐聚會放點心、蝦餃、燒賣,小三文冶,春卷,總之係方便人站在吃!
這樣的餸係要坐在食才不倫盡
Wan Chin 勉強可以啦。但如果是高官聚會,又要拍照在特首面書公佈,就不是這些東西。
Trixia Pat 我自己搞event,都會剔走一D食起上來唔方便、太冷門又容易倒瀉 (e. g. 湯麵) 嘅菜式。
呢D場合整西式cocktail式buffet就差不多,又有class
Wan Chin 點心、蝦餃、燒賣,小三文冶,春卷:這些是康泰旅行社在金鐘地鐵站樓上的總部招呼經濟團的團友的出發前的briefing的菜色!哈哈哈哈哈哈。
Alan Fok 一般西人搞Brainstorming, 都是放輕食甜點咖啡奶茶之類的,一來怕飯氣攻心,二來怕口氣,而食相也比較好
KMin Fung 係人都知要上鏡/宴會只係需要靚唔需要飽,白麵包用英式鬆餅取代會更好睇,沙律配煎封魚柳,水果用荔枝龍眼配桑椹,甜品整件桂花糕加一小杯茶,咁樣上鏡好睇好多。
Mabel Chang Wan Chin 蝦餃係中菜中有超然嘅地位。幾乎所有外國人都鍾意食。原因是白色,覺得乾淨,蝦是海鮮,覺得高級,烹調方法係蒸,覺得健康。30年前參加過一個係香格里拉舉行嘅退休酒會,非常華麗,而蝦餃皇亦都係席上主要菜式。
Kei Hing Lee 搞一個合格嘅小食會能力都冇,由佢地黎管治香港
Wan Chin 正是。如果我以前的官府秘書給我準備這種宴會,第二日可以準備調遷。
莊元生 國師引冰鑑觀人,甚有意思。
古語有云:觀人於揖,不如觀人於戲。香港老一輩深懂此道,民間知慧,揀女婿在麻將檯上。
Keith Cheng 本身見到張相已經覺得好寒酸,原來仲有咁多學問
Wong KY 當時一見到相就覺得食物好奇怪 全無高級感覺
Hydro Wong 自助餐放盤麵筋都算俗得離奇。
Harriet Lam 點解食燒鵝代表獸慾?
最後果段話覺得似地痞聚餐嘅菜式我好同意
Trixia Pat 燒鵝有肉有皮同骨,食起來不方便同雅觀
Wan Chin 哈哈,賢妹看陳茂波夾燒鵝個樣就知道。猴擒。
Man Yue LO 見到有身有翼有腳,雖然好似無頭,都係成隻動物擺喺碟上,的確係特別滿足獸類嘅食慾。
Joseph Chie 麵包有Rye, Baguette 先似啲樣⋯
同埋點解冇芝士嘅?!
Jane Checketts those who don't understand this may think the Teacher is nit-picking BUT honestly I am 200% agree with his comments as the choice made does reflect their (so-called high officials) thinking and taste. no point hiding, they exposed themselves for what they are Rubbish pretending to be the Elite
Hoi Fung So 其實如果叫燒味例如燒豬成隻叫,個級數立刻返晒嚟(而且其實未必貴過而家咁叫),係完全反影佢地幾無Taste。
中式菜如果唔想煩,叫盆菜其實都係個好選擇。(包羅萬有而且用料一定有水準,而且唔貴)
呢餐真係一舖見佢地品味嘅底牌。
Rik Leung 老師的意思是這個高官組合是有仇必報,駛盡權力的,不懂進德也妄稱修業的地獄使者的完美組合。
就算不是「公民抗命」的那群小孩子無運行。可能曾經在議會中羞辱過當時做阿二,今天手握大權的女媧,的尊貴議員兼老國民,也會不得好死?
Kei Hing Lee 差支藍妹!失敗
Wan Chin 我這次評論之後,下次特首請客,就會出現另外一個極端的了。
Wan Chin 到時有法國大餐
Jane Checketts these tasteless little men are the same like their master up north, do not understand 恰到好處、甚麼是適宜 and will swing from one extreme to another like a pendulum
Wong Wong Wong 立下眼個個著住白色衫,我以為佢地去左萬國定世界
Wan Chin 正是。殯儀館的打齋廳門口食飯。
Chow Mcy 燒腩仔叉燒燒鵝都要搵個牌寫明, 戇鳩
Hubert Ji 淋病連8達通都吾識用啊 可能個牌啲字都吾識啊
Ryan CT Lee 老師觀察入微,能夠由佢地食嘅嘢睇得出佢地嘅作風,相信全香港都無人能及。另外乾燒伊麵唔係臨宴會尾啲人打包然後帶返公司當午餐嘅食物嚟架咩?
Daniel Chiu 連續投胎五世當人才懂吃喝,連續投胎六世當人才懂穿衣!
版主是否評論一下他們的衣著?儀態?
Wan Chin 我加上一句啦:
至於白Tee灰褲,用白紙碟、白塑膠刀叉這些,不環保,無貴格,又大吉利是,陳雲就不忍心提啦。
Vin Cent 食物人類學。對於修讀人類學的門生,先生的分析極具參考價值
Eli Winterson 分析細緻,但如果佢地係為咗幫我地慳荷包,咁又抵讚,但佢地嘅作風一向不是如此。
Marco Chan 其實辦理這類宴會,不是一般都有特定菜譜嗎?不是有特定專人做慣做開嗎?點會做得咁垃圾?
Wan Chin 他們喜歡食這些嘛,是高官專門點菜的。否則就是旅行社招呼團友那種標準菜色。
Klazy Myu Khatt 其實正正經經圍埋一枱食咪仲好,可以吐到成枱都係骨,爽。咁食法,高不成低不就,也東不成西不就,無品味。
Cheung Joseph 請教國師: 菜式是官員自選, 還是秘書處的安排?
Wan Chin 特首和高官自選的,指定要食這些。政府秘書安排的一定不是這些奇怪東西。
Samuel Lam 以前,燒味通常係D低下階層得到多餘嘅錢(例如中左馬、老細出花紅、喺街執到錢)時先會食,唔係一D會經常食嘅野,以前D大戶人家都唔會日日食。
用得燒味,一來係懶唔駛諗買乜食,二來係方便,三來係佢地用左以前窮人嘅角度去睇呢個會,所以就斬料賀賀佢。
Eneri G Arden 1) 首先,自助形式都有分:埋枱坐低食、埋高枱企住食、齋企,三種;而每種不同形式,合適的食物也有不同;
2) 如果係齋企嘅,就唔應該出現要吐骨嘅食物,所以就算要燒味,亦應只限於叉燒和燒腩仔;
3) 齋企時難以保持合宜食相的條狀意粉、麵、飯亦不適宜;
4) 西式自助,麵包一般會配西湯,或牛油果醬,再高檔點的就是蘸香草橄欖油,但因為齋企,所以完全不適用;而用麵包佐燒味齋鹵味,更是九唔搭八到極緻;不用麵包,可用西式餅乾配cheese platter 代替;
5) 齋企,應以一口大小的 finger food為主,排在桌上整齊,來賓食用時亦方便,更不會出現邊食邊lur 骨的洋相;
6) 若因為怕來賓沒有飯麵落肚不夠飽,意粉類亦應以螺絲粉、長通粉這種容易吃的為主;甚或切成小方塊的 pizza,都比乾燒伊麵好得多;
7) 若因為尊重來賓有素食者而俱應素食,亦應以沙律和素點心類為主,而不是又油又賣相上不了大台的齋鹵味。
8) 果盤、一口大小的小甜點也是賣相佳而容易食用的,怎可能缺。
利申:我係一個搞過好多cocktail reception 嘅阿四。其實以上,有少少common sense 都應該諗到。
Imeon Chan 寒酸到不得了,燒腩仔隔離啲青瓜伴碟好肉酸,嗰幾個錫紙盤做咩啫,間屋咁大唔夠碟用咩,甜品呢去咗邊,個主人家孤寒刻薄格,香港人實有運行,行衰運呀。
Kevin KC Mak 其實啲食物無乜野,夠貼地
但唔知點解睇落似廿九幾年前大陸啲酒店學人搞自助餐咁嘅款頭排場
最攞命係白tee dressing code,🙈,smart casual 變解X酒咁😂
不如加個老乾媽干煸豆角就襯晒
Alan Mo 堅貼地就會送飯、會係燒肉而非腩仔,同埋冇理由冇炒或灼菜......
Ken Young 做戲都唔識得揾個好啲嘅導演。。。
Wan Chin 導演都給趕走啦
Ken Chan 下流之人竊據社會高位,整個社會都會向下流。
Stanley Ma 陳茂波當年可能想食燒鵝义燒,所以先走去賣白粉。
哩張相個食相,顯然係冇忘本😂
SauWai Chan 應該唔係紙碟 但係用膠叉
Alan Mo 白色有領短袖衫、全員以鉛筆書寫、食白麵包齋滷味,我一睇0既感覺係佢哋刻意扮一班小學生,一班乖乖自修、隨時等老師(即係黨官)嚟檢查校服功課、打白兔仔印作嘉獎0既小學生。
Tina Lau 是珍珠(糯米)雞不是飯團啊
Wan Chin 唉,更弊。
Anna Lai 講真啦如果小妹在場係呢個咁高貴嘅大宅咁樣招待我,我以為佢哋特登侮辱我係乞兒🤷🏻‍♀️,面係人地俾架係自己丟
Bernard Yim 香港最大既問題就係缺乏美學訓練,又一例證。
Wan Chin 而且所謂上流社會也竟然是這樣!
Guru Mood 我覺得最有興趣就係嗰幾個不鏽鋼夾,似在甚麼地方時常見到。。。啊! 我記得喇,洗公厠嗰啲阿叔用來夾地下啲垃圾,有時啲排污口塞咗就用來夾走啲嘢。
Richard Shih 港督府嘅價錢,公屋嘅味道
Jani Cheung 呢班人平時都唔係著成咁嘅樣,亦唔會食得咁cheap,無非係做樣俾人睇,扮撲實。如果撲實先係做實事,即係佢地平時唔係做實事。又或者做實事時係好似市井小民咁,呢個政府無能至極。
Agatha Chris 洋不洋,中不中,想扮樸素平民卻變成俗套與小氣。最有趣係第一點,香港人成日自以為國際化、西化,其實只是喜歡表面西方而已,經歷這麼多年繁榮,還是改不了口味。
Viktor Chan 我記得以前老豆講過,請客食飯或宴會,燒味同齋菜係一定唔可以拎出嚟,以前唔知點解,依家終於明白了
Ng Kwai Lung 「食晏嗰陣我特别喺我成日幫襯嘅舖頭買咗燒味、齋鹵味、豬仔飽等」
林鄭:我親自買架!幾自鳴得意
Joe Lai 我懷疑林鄭想重複肥彭廿幾年前飲涼茶、食蛋撻,那種親民的效果。
Ng Kwai Lung 如果係學彭定康就好笑,彭定康食蛋撻,係洋人學港人基層下午茶忙裡偷閒嘅姿態,刻意迎合華人大眾。林鄭係華人,學洋人嘅方式迎合大眾做乜呢?當自己係外國人統治香港人?果然係境外政權~
Lo Hoi Sha 肥彭做show係經過計算既,蛋撻係中西合壁,細細件方便食,同埋最緊要係即買即食,係鋪頭同街坊吹水,先至係親民
將燒腩肥叉一次打包走,唔同師奶交流心得,仲要唔識買出醜,咪變左街坊茶餘飯後既笑話
Herman Lee 最吊詭係有中文食物name tag, 難道活到60幾歲人都唔知果舊係燒味?
Hip Kee 最簡單,照抄英治時代英式下午茶,衰極有個譜
Ken Chan 傳統老殖民地會所的粵菜,菜式保守,不油不膩,偏淡卻保持原味,感覺簡單而優雅。這幫下流人就算曾經品嚐過,也不會懂得欣賞。
Benny Tsang 九七前,我陪身為工會領袖的爸爸去港督府出席過這類場合,中式美點會有蝦餃、燒賣、春卷;西式小食則會有三文治、脆小餅干配煙三文魚,有時甚至有魚子醬。飲品除了汽水外,一定會有鮮果汁、香賓、雜果賓治和雞尾酒。
Chris-A Hung 冇菜同生果......
先唔講營養均衡, 你叫素食者點算? 小病在身既點算?
我當你當日主題係廣東燒味, 咁就唔應該放包, 應該放兜瑤柱蛋白炒飯啦
再者, 「集思會」食d高油高脂既食物, 食完仲點思考? :0)
Tony Pye 老師高見。這些細微之處盡顯現今香港的高官先天出身寒微又缺後天陪養,香港由這一批爛卡管治注定玩完。
현수 我公司百幾人周年自助餐,都係技工前線居多,老頂指定金豬2隻,小食有魚子醬三文魚多士、果撻、迷你西餅、各國特色食物等等。負責呢幅圖上食物嘅人士,真係極之睇唔起啲高官。全部都係肉,麵筋幾十蚊就買到。


陳雲面書重新轉發上文
wan.chin.75/posts/10158186861307225
2020年5月14日

陳雲:高官的禮,香港的禍。禮之中,最重要的是飲食之禮。

【討論輯錄】
Mandala Ccm Wan Chin 人出身怎樣,可以說沒得選擇!但成長後的路,或多或少是自己選擇,過怎樣的生活,吃怎樣的食物也是向自己生命負責的行為!民以食為先乃至民以食為天,去到做官的社會階層,透過在食的方面都這樣粗糙貪濫,那就返映了他們腦袋的空洞!又可能這是公關手段,刻意擺出一副平民格局,那就真的相當失敗,平民是要一班有能力的人去處理社會事務,而不是一班見識和對生活細節要求和自己相若的愚官!不要東施效群,學 Trump 請人吃漢堡,他做得,不代表你可以!🤓😎不明白,不重要,it's only our mileage difference!!! 😄
Klazy Myu Khatt 方丈 滷味又唔同喎,反而高鹽份食到口渴,要配返支大生力,似喺大掛檔隊啤的格局,同是碼頭工人feel,反而適合集思會,可以飲到大咗亂講嘢😹😹😹要用摺枱摺凳擺嘢。上衫唔洗改,換條爛牛仔褲就perfect。
Ronald Lo 不倫不類,正合現今香港
Cheung WY 在下嗜食,對這篇文章頗有印象,當時見班高官吃這些易飽肚而且肥的東西,實不知他們吃飽如何去開會,必定飯氣攻心,其實班人應該係食D沙律, 三文治 , 蜜瓜巴馬火腿,小蛋糕丶小麵包、已去殼蝦、雜菜等輕食較好 ,配以咖啡、茶等,班官其品味低劣、俗鄙,實在令我等庶民也感不堪
Trixia Pat 唔知果日,有冇人用麵包夾燒味呢 #三高福祿壽全餐
Bt Ng 品味就算了,我私底都愛吃叉燒,無資格講人
搞lunch meeting居然沒輕食和素食(只有那堆齋滷味應該沒有素食者會收貨),完全忽視參加者的潛在需要,對自己馬仔都係咁對巿民亦一樣
「叉燒燒肉燒鵝都有點解你班巿民唔收貨」
King Tak 「幾十年擺脫不了窮撚樣」,說的是。窮撚穿起西裝,就是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遑論人君了。
Oishi Yelu 同2014年10月,圍壹傳媒,拒接法院禁制令的團伙,在街頭任飲任食自助餐的菜單一樣,真係好求其,亦可見手下無做事的人,連打點便餐的能力也沒有,換轉係日本本土便當,色香味皆可俱全,與價錢無關,學養不同,文化低下,冇得救。
Michelle Li Cubee Chung 如果班人係要企係到食,我只會提供tapas,絕對唔可食real food,企係到食正餐冇黎貴格。
呢個係常識!
Benjamin Yau 第一次讀呢個 po 時真係大開眼界
Alice Leung 經國師評論,真係情何以堪!的確似碼頭苦力聚餐嘅餸菜!我唔識煮飯,都不至於全是買現成即食免煮嘅餸菜畀家人食,燒味係加餸,並非無其他餸,佢仲咁多碟都係🤦‍♀️畀外國人睇到以為香港飲食文化如斯不濟,真係失禮死人🤦‍♀️
Tasm Chi 完全冇任何 cocktail section嘅服裝禮儀, 餐桌禮儀可以話係毫不存在
Au Chun Kong 最低層次來說,燒味、甜酸齋、芝麻餐包不可能同一時間在一張食桌上出現吧!直接放保溫桶裝白飯還比較率性,這群烏合之眾。
Iori Au Au Chun Kong 呢堆野,應該係最大個個平時的飲食,因為佢經常癈寢忘餐
Azkhanya Nagayeva Iori Au 食色素及猪油
Iori Au Au Chun Kong 係整人認叻時
Billy Tam 先唔講品味, 燒味梗係配白飯, 點會配麵包同乾燒伊麵? 另外無菜無魚, 變左只有濃味,沒有清淡味, 沒有平衡, 根本連食既基本享受都無. 唉不過港共係中共傀儡, 中共係一班什麼人出身, 甘你明白啦.
Cheung WY Billy Tam 飯香和肉香才得以良好配搭 , 燒味頂多-盆 , 如果要中式可加小炒皇之類,加些雜菜 , 果種單調乏味難以形容
Elita Yeung 你咁講我先反省我俾緊啲咩人管治,就係俾一班聚餐上會食燒味鹵味嘅"打工仔"管治(西化啲就係食麥當奴)。睇得出佢地毫無品味,對味道如此,對管治社會也都如此。難怪宜家搞到咁。真係寧願佢地識食啲。或者班人特登扮窮,搏親切感,咁班人真係好心態扭曲。

2020年5月2日星期六

(256) 王叔岷:評劉文典《莊子補正》

王叔岷:〈評劉文典莊子補正〉
《莊子校釋》,臺北:台聯國風出版社翻印民國三十六年(1947)上海商務印書館本,1972年。
附錄二,頁一至三十一

【輯按】王叔岷《莊子校詮.序論》:「《校釋》附錄二,有〈評劉文典莊子補正〉一篇,乃岷少年氣盛之作,措詞嚴厲,對前輩實不應如此!同治一書,各有長短,其資料之多寡,工力之深淺,論斷之優劣,識者自能辨之,實不應作苛刻之批評。況往往明於人而暗於己邪!一九七二年,臺灣臺北市臺聯國風社翻印拙著《莊子校釋》,岷在海外。如知此事,決將〈評劉文典莊子補正〉一篇剔除,至今猶感歉疚也!」如其所言,晚年出版著作如《莊子校詮》、《諸子斠證》,俱刊落〈評劉文典莊子補正〉一文。唯輯者乃好事者,特從台聯國風版輯出該文,公諸同好。原文只有簡單點定,今增補新式標點

昔年治《莊子》,聞合肥劉文典先生有舊稿《莊子補正》,於宋槧唐寫諸本及前人箸述可資比勘者,均已收採,說者謂其不止復莊書唐人或魏晉之原有面目,並復先秦之舊。又聞先生亦極自矜工苦,常語人曰:「欲與我談莊子,須莊子復生可也。」其自負旣如此,人譽之復如彼,則《補正》一稿應有觀止之歎。岷復孜孜討治莊書,不亦泰多事乎?然因積稿甚多,不忍棄置,去歲仲秋,已成《校釋》五卷,凡一千五百六十九條,雖頗愜私意,尚未敢問世,常思得先生舊稿以資參證。厥後墊江張君懷瑾自昆明來書,稱先生《補正》已由聖南大學殺青,旣而贈岷一册,得之大喜,如獲珍寶。但翻檢一過,竊有所疑,劉先生之說與岷宿昔所見雖不無暗合,然其武斷處實未敢苟同。其於《莊子》唐鈔、宋刋、明翻刻各本,並未徧加涉獵;徵引類書,亦僅《御覽》稍備。即其所已收採之各條,又復譌誤層出,先生持是以為正,似未能復莊書先秦之舊也。莊書中疑義,先生所未發正者尚多。兹僅就其所已標出者作一概要批評,其亦治莊書者所不廢乎?

先生於《補正》序中未言所據何本,但閱其內容,知所據即郭慶藩《莊子集釋》,而郭氏所據卽《古逸叢書》覆宋本,惟畧有改竄。旣有改竄,則其書實不足據。先生一據郭書,於其他各本遂多不復翻檢,或偶翻檢一二,便妄下斷語,如〈人間世篇〉:「俯而視其大根。」先生校云:

與案俯而視,各本「視」作「見」,世德堂本作「視」,與上文「夫仰而視其細枝」一律。《御覽》九百五十二引亦作「視」,今依世德堂本。

案世德堂本外,趙諫議本、續古逸叢書、宋刋本、元纂圖互注本、《道藏》成玄英《疏》、王元澤《新傳》、林希逸《口義》、褚伯秀《義海纂微》、羅勉道《循本》諸本皆作「俯而視其大根」,僅《古逸叢書》覆宋本「視」作「見」(郭慶藩《集釋》本從之作「見」),安得謂「各本視作見」邪?又如〈外物篇〉:「夫地非不廣且大也。」先生校云:

「夫」各本作「天」,世德堂本作「夫」。馬叙倫曰:「天,世德堂本作『夫』,當從之。《文選.秋興賦》注、《後漢書.方術傳》注引並作『夫』。」典案:馬校是也,今依世德堂本。

案世德堂本外,日本高山寺古鈔卷子本、唐寫本、宋刋本、趙諫議本、元纂圖互注本、《道藏》王元澤《新傳》、林希逸《口義》、褚伯秀《義海纂微》、羅勉道《循本》諸本皆作「夫地非不廣且大也」。惟《道藏》成玄英《疏》本、覆宋本「夫」誤「天」。覆宋本亦成玄英《疏》本,則僅成疏本誤「天」而已。但據疏:「夫六合之內,廣大無最於地。」是成本原亦作夫也。馬叙倫僅見世德堂本作「夫」,已縑疏漏(馬氏書岷未見),先生從馬校作「夫」可也,安得謂「夫各本作天」邪?《補正》中類此之例甚多。

夫精於校勘者,所見古本固不必多,而可與之暗合,但所見本多,實有助於判斷;所見本少,難免顧此失彼,如〈秋水篇〉:「謂之篡夫。」先生校云:

碧虛子校引張君房本「篡」下有「之」字。典案「篡之夫」不詞,且與下「義徒」不相對,張本非是。

案「之」為語助,「謂之篡之夫」卽「謂之篡夫」,猶〈齊物論篇〉「麗之姬」卽「麗姬」也。〈天地篇〉「厲之人」卽「厲人」也,安得以有「之」字為不詞邪?《道藏》各本、趙諫議本、宋刋本、元纂圖互注本、世德堂本下文「謂之義徒」並作「謂之義之徒」,與張本此文作「謂之篡之夫」文正相對,惟覆宋本下文「義」下無「之」字,葢淺人所删耳。儻先生檢及他本下文「義」下並有「之」字,當不致以張本為非矣。

或謂檢書未備,所下斷語自難免漏誤,但旣經翻檢之書,自當謹慎收輯,不應瞀亂層出。《補正》中瞀亂之例最普遍者,厥為引書之卷數,如〈至樂篇〉:「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先生校云:

典案《御覽》五百三十一引「自以為」作「是」。

案《御覽》五百七十一引「自以為」作「是」,先生誤為「五百三十一」(類書引書多删削,引作『是』亦不足據),又如〈山木篇〉:「螳蜋翳而搏之。」先生校云:

典案《御覽》九百四十六引「而」作「且」,《類聚》九十八引「而」作「且將」。

案《類聚》九十七引「而」作「且將」,先生誤為「九十八」。類此之例甚多,然此類錯誤尚無關正文。其次先生引書常誤「無」為「有」,如〈天運篇〉:「孔子見老聃歸……孔子曰……」先生校云:

典案「孔子曰」下,《文選.東方朔畫像贊》注、《御覽》六百十七引有「吾與汝處於魯之時,人用意如飛鴻者,吾走狗而逐之;用意如井魚者,吾為鉤繳以投之」三十四字。《困學紀聞》十同(下畧)。

案《文選.東方朔畫像贊》注引無此三十四字,先生誤為有(困學紀聞十引此三十四字,直本於《御覽》,非別有所據)。又〈秋水篇〉:「莊子鉤於濮水。」先生校云:

典案「濮水」下當有「之上」二字,而今本敓之。《史記.莊子本傳》正義、《藝文類聚.人部二十》……引竝作「莊子釣於濮水之上」,皇甫謐《高士傳》同。

案《藝文類聚.人部二十》未引此文,不知先生何從見之(高士傳作「周方釣於濮水之上」,亦非作「莊子釣於濮水之上」)。類此之例甚多,然此類錯誤,雖涉及正文,其關係猶淺,至於〈繕性篇〉:「謂之以知養恬。」先生校云:

典案碧虛子校云:「自『古之治者』至『以知養恬』舊闕,見張君房本。」今各本有此文者,後人依張本補之也。

案碧虛子《闕誤》云:「『古之治道者,以恬養智。智生而無以智為也,謂之以智養恬』見張本,舊闕。」《音義》云:「智生而無以智為也,見張君房本,舊闕。」所謂舊闕者,謂舊本「生」上闕「智」字,卽張本較舊本「生」上多一「智」字,非張本較舊本多「古之治道者」至「以知養恬」二十三字也。楊慎《莊子闕誤》亦云:「張本『以恬養知』下重『知』字,通章『知』俱作『智』。」尤其明證。今本惟覆宋本「生」上有「知」字(文選嵇叔夜《養生論》注引亦有「知」字,《雲笈七籤》九十四〈坐忘論〉、《說文繫傳》三十三引並有「智」字,知與智同),與張本合,先生不知舊闕僅指「生」上「智」字而言,以為自「古之治道者」至「以知養恬」舊本皆闕,遂斷「今各本有此文者,後人依張本補之」,豈其然乎?又如〈達生篇〉:「忘足屨之適也,妄要帶之適也,知忘是非心之適也。」先生校云:

碧虛子校引張君房、文如海本「知」作「口」,典案作「口」義太淺薄,張、文本非是(下畧)。

案碧虛子校引張、文二本「知」俱作「囗」,謂張、文本並無「知」字也。先生誤「囗」為「口」,謂作「口」義太淺,是可笑矣。先生收輯材料旣欠審慎,錄人之說亦多不察原書,如〈山木篇〉:「有一人在其上,則呼張歙之。」先生云:

典案《御覽》七百六十八引「上」有「忽」字。馬叙倫曰:「則呼張歙之,當依《北堂書鈔》百三十七引作『一呼張之,一呼歙之』。《淮南.詮言篇》作『一謂張之,一謂歙之』,可證。」案馬說是也。

案「則呼張歙之」,《書鈔》百三十七引作「則呼張翕赫」,馬氏誤為引作「一呼張之一呼歙之」(馬氏書岷未見,不知是否先生鈔錄之誤),先生旣未察《書鈔》,自不當輕以馬說為是,又如〈外物篇〉:「於是乎有僓然而道盡。」先生云:

馬叙倫曰:「僓,當依《藝文類聚》三五引作『頹』。」

案《類聚》三五未引此文,馬氏失檢,先生亦不察。《補正》中所引之書,或引他人之說,因失慎而致誤之例甚多,說者或稱「先生之作,可謂天下之至慎」,葢不然矣!

先生於《莊子》古本最迷信唐寫本,唐寫本不過殘存之十餘篇(先生未備見),自極珍貴,然其中因寫者致誤之例亦頗不少。先生每依樣鈔錄,不能正之,如〈刻意篇〉:「為修而已矣。」先生校云:

典案燉煌唐鈔本無「矣」字。

案上文「為亢而已矣」、下文「為治而已矣」、「無為而已矣」、「為壽而已矣」諸句皆有「矣」字,與此句作「為修而已矣」一律。唐寫本無「矣字」,必寫者誤挩也。又如〈山木篇〉:「而獨與道遊於大莫之國。」先生校云:

典案唐寫本「而獨與」下有「君」字。

案「而獨與君道遊於大莫之國」義不可通,「君」字必涉上文「吾願去君之累,除君之憂」而衍。類此之例甚多,皆極易辨正,而先生不下一斷語。又如〈知北遊篇〉:「有先天地生者物邪?」先生校云:

典案「邪」上「物」字疑衍。唐寫本無「物」字,文義較長。

案下文「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正承此「物」字而言,無「物」字則文意不明。唐寫本無「物」字,必寫者誤挩也,安得以為「文義較長」邪?凡唐寫本與今本出入處,先生每不詳審文義而輕信之,然有時極可信者,先生反奮筆斷其非,如〈外物篇〉:「仲尼曰:神龜能見夢於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網。」先生校云:

奚侗曰:「《藝文類聚.夢部》引無『龜』字,『神』與『知』對文。」典案唐寫本亦無「龜」字。惟無「龜」字則不知「仲尼」所言者為何物。《淮南子.說山篇》:「神龜能見夢元王,而不能自出漁者之籠。」卽襲用此文,正作「神龜」,未可以唐寫本、《藝文類聚》引無「龜」字遽刪之也。奚說未審。

案下文:「知能七十二鑽而無遺筴,不能避刳傷之患。」神與知對言,意甚明白。奚侗據《類聚.夢部》、〈龜部〉所引(先生引奚說挩「龜部」二字)謂「龜」字涉上文「神龜」而衍,其說甚塙。唐寫本無「龜」字,古鈔卷子本原本亦無「龜」字(後又改「神能」為「神龜」,復於「龜」字下旁注「能」字,反失古本之舊),《劉子新論.言苑篇》:「知能知人不能自知,神能衛人不能自衛。」卽本此文,亦以「神」「知」對言,可為旁證。葢上文旣累言「龜」,則此文「神」下無「龜」字,亦知仲尼所言者為龜。若《淮南.說山篇》云云,雖本於此文,上文並未言龜,故神下不得不有「龜」字,否則真不知所言為何物矣。此極易辨者,先生似不當舎唐寫本而從《淮南》文也。至於〈天運篇〉:「民有為其親,殺其服,而民不非也。」先生校云:

典案「服」各本作「殺」,形近而誤。注:「親疏者降殺。」疏:「為降殺之服,以別親疏。」是郭、成所見本字皆作「殺其服,為其親」,「殺其服」與上文「其親死不哭」義正相對。〈天道篇〉「降殺之服」可為傍證。唐寫正作「服」,今據正。

案先生校「殺其殺」為「殺其服」之誤,是也(今本「服」作「殺」,葢涉上「殺」字而誤,恐非形近之誤),但唐寫本作「有為其親煞,而不非也。」(民字缺筆作,避太宗諱也),「煞」乃「殺」之俗,「煞」下葢挩「其服」二字。先生謂唐寫本「殺」作」服」,不亦失檢邪?或先生故謂唐寫本作「服」以自重其說邪?此又迷信唐寫本之過也。

先生於類書中,最迷信《御覽》,故於《御覽》翻檢較備。凡《御覽》引莊書或郭注有出入處,大都依據鈔錄,不辨其是非。如〈齊物論篇〉:「汝聞地籟,而未聞天籟夫。」注:「籟,簫也。」先生校云:

典案《御覽》五百八十一引注作「天籟,簫也。」

案「天籟,簫也」義不可通,「天」必「人」之誤。《文選.殷仲文南州桓公九井作詩》注引郭注正作「人籟簫也」,成疏:「人籟,簫也。」《釋文》:「人籟,簫也。」並本於郭注,亦其明證。今本「籟」上挩「人」字,《御覽》引作「天籟」,卽涉正文「而未聞天籟夫」而誤,此最明白,而先生不能正之(《補正》中常兼校郭注,譌挩亦甚多,兹不贅),又如〈德充符篇〉:「本無趾,兀者也,猶務學以補前行之惡,而況全德之人乎?」先生校云:

典案《御覽》六百七引「補」下有「其」字,又「全」作「令」。

案郭注、成疏皆作「全德」,下文亦云:「形全猶足以為爾,而況全德之人乎?」則「全」必非誤字。〈天地篇〉:「是謂全德之人哉。」〈田子方篇〉:「遠矣,全德之君子。」可為旁證。《御覽》引「全」作「令」,卽「全」之形誤,此最明白,而先生不能正之。又如〈漁父篇〉:「有漁父者。」先生校云:

典案《御覽》五百七十七引「漁父」作「父老」。

案《御覽》五十七、七十一、百八十五、三百六十八、六百十六、百十六、七百六十八凡六引此文,「漁父」二字並同。五百七十七引作「有父老」,「父」上葢挩「漁」字,「老」乃「者」之壞字,至為明白,非所據本「漁父」作「父老」也。如此之類,厥例至多,先生皆不能正之。

先生常謂「《御覽》引書多删削少增益」,不知類書引書大都如此,且旣有删削,自難免增益。凡較今本增益處,未必皆所引古本之舊;凡較今本删削處,未必皆非所引古本之舊也。如〈養生主篇〉:「始也吾以為其人也,而今非也。」先生校云:

碧虛子校引文如海本「其」作「至」。奚侗曰:「其當從文本作至,下文『遁天倍情』,即以為『非至人』也。」典案奚說是也,「而今非也」《御覽》五百六十一引作「而今非人也」。

案「而今非也」承上文言,卽謂其非至人也。《御覽》引作「而今非人也」反不可通矣。「非」下「人」字卽涉上文而衍,或淺人妄加。此最明白,先生迷於《御覽》引書少增益之故,或以為古本「非」下原有「人」字,而不辨之矣。《補正》中類此之例甚多,又如〈山木篇〉:「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校云:

典案《類聚.鳥部中》、《御覽》九百十七引「死」上竝有「而」字(下畧)。

案上文「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此所言之雁,亦昨日之事,則「主人之雁」上「今」字必淺人妄加。《藝文類聚.鳥部中》、《御覽》九百十七引並無「今」字(文選盧子諒贈劉琨詩注、意林、事文類聚後集四六、合璧事類別集六六引並並無「今」字),《呂氏春秋.必己篇》同。先生迷於《御覽》引書多删削之故,或以為删削「今」字,並《藝文類聚》所引無「今」字,亦忽之矣。《補正》中類此之例甚多,《御覽》所引莊書較今本增益處,先生雖少忽畧,但取舎之際,似亦欠斟酌。如〈人間世篇〉:「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先生校云:

典案《御覽》九百五十七引「伐」上有「斧」字,疏:「俱為才能夭於斧斤。」是成本亦有「斧」字。七百六十六引「割之」上有「人」字。桂可食,故斧伐之;漆可用,故人割之,相對為文,有「人」字較長。

案疏:「俱為才能,夭於斧斤。」乃兼桂、漆而言,非單為「桂可食,故伐之」作釋,安得謂成本「伐」上有「斧」字以證《御覽》九百五十七所引邪(《補正》中誤解成疏之例頗多,兹不贅)?《御覽》七百六十六引「伐」上、「割」上並有「人」字,文意較完。先生旣檢及七百六十六,則「伐」上、「割」上似當並從所引「人」字,文乃一律,不當舎所引「伐」上「人」字,而取九百五十七所引「伐」上「斧」字,「斧伐」與「人割」對言則拙矣。有時《御覽》所引誤字,先生亦斷然從之,如〈秋水篇〉:「水旱不知。」先生校云:

典案「知」當為「加」字之誤也。下文:「禹之時,十年九潦,而水弗為加益。」卽此義也。《御覽》六十引正作「水旱不加」,是其證。

案先生葢先見《御覽》六十引「知」作「加」,乃斷「知」為「加」之誤耳。不知水乃可言「加」,旱則當言「損」,言加則不可通矣。下文:「禹之時,十年九潦,而水弗為加益。」亦但言水,未言旱,安得謂卽「水旱不加」之義乎?《御覽》引「知」作「加」,必知之形誤。先生迷信《御覽》,故未細繹文義耳。《補正》中類此之例甚多。

類書引書,大都雷同鈔襲,未必各有所據。故所引之書往往一引作某,皆引作某;一誤作某,皆誤作某。識者自能辨之,儻不辨其是非,以為諸書皆引作某,是必可據,則大謬矣。《補正》中多中此病,如〈秋水篇〉:「知窮之有命。」先生校云:

典案《文選.辨命論》注、《御覽》四百三十七引「知」上有「聖人」二字。

案「知窮之有命」下云:「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據此,若「知窮之有命」上,更有「聖人」二字,則與下文複矣。葢卽涉下文而衍也。上文:「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獵夫之勇也。白刃交於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與此文例一律,則知上不當有「聖人」二字明矣。《文選注》引葢先衍「聖人」二字。《御覽》復依樣鈔襲而誤耳。《文選注》引下文「臨大難而不懼」下無「者」字,《御覽》引亦無「者」字,其鈔襲之迹甚明。又如〈庚桑楚篇〉:「不可內於靈臺。」先生校云:

俞樾曰:「『不可』上當有『萬惡』二字。《文選.廣絕交論》李善注引此文正作『萬惡不可內於靈臺』。」典案俞說是也。《御覽》三百七十六引此文亦正作「萬惡不可內於靈臺」,尤其塙證。(下畧)

案上文云:「若是而萬惡至者,皆天也,而非人也。」《文選注》引此文不可上有「萬惡」二字,卽約舉上文之詞。若此文復有「萬惡」二字,則與上文複矣(奚侗已辨俞說之誤)。《御覽》引「不可」上亦有「萬惡」二字,卽鈔襲《文選注》(翻譯名義集六、事文類聚後集二十引並有「萬惡」二字,亦雷同鈔襲),先生以為《文選注》旣引作「萬惡不可內於靈臺」,《御覽》又引作「萬惡不可內於靈臺」,則有「萬惡」三字是必可據,似忽於類書引書多雷同鈔襲之故也。

欲治校勘,須通訓詁。先秦古籍字多通叚,儻昧此道,謬說必多。先生於訓詁常識似欠充實,如〈大宗師篇〉:「頤隱於齊。」先生校云:

典案《御覽》三百六十四、三百八十二引竝作「臍」。《鶴林玉露》引同,與〈人間世篇〉合。此文作「齊」,「臍」之壞字也。疏:「頭低則頤隱於臍。」是成本字亦作「臍」。

案《御覽》三百六十四、三百八十二所引,皆〈人間世篇〉「支離疏者」一節之文,先生誤出於此。且〈人間世篇〉亦僅覆宋本作「頤隱於臍」,《道藏》各本、趙諫議本、宋刋本、元纂圖互注本、世德堂本「臍」並作「齊」。《文選.謝靈運永初三年七月十六日之郡初發都詩》注、《御覽》三百六十八、《天中記》二十一引並同,與此文作「齊」合。古多借「齊」為「臍」。《左莊六年傳》:「後君噬齊。」齊亦臍也,與此同例,作齊是故書。先生謂成本作臍,則可謂齊為臍之壞字,則誤矣。又如〈應帝王篇〉:「壺子曰:吾鄉示之以太沖莫勝。」先生校云:

典案「莫勝」義不可通,且與「太沖」不協。《列子.黃帝篇》「勝」作「朕」,義較長。

案《列子.黃帝篇》「勝」作「朕」,「勝」與「朕」通。俞樾、章太炎並謂「勝從朕聲,故得通用」。《淮南.兵畧篇》:「凡物有朕,惟道無朕。」《文子.自然篇》「朕」並作「勝」,亦其明證。先生謂「莫勝義不可通」,葢未達叚借之旨。又如〈天運篇〉:「故夫三皇五帝之禮義法度,不矜於同,而矜於治。」先生校云:

典案……「義」當為「儀」之壞字,疏:「禮樂威儀不相沿襲。」是成所見本作「儀」。《御覽》五百二十三、六百十引並作「儀」。唐寫本「字」亦作「儀」,下同。

案「義」、「儀」古通,其例甚多。本書〈馬蹄篇〉:「雖有義臺路寢,無所用之。」《藝文類聚》九十三、《御覽》八百九十六引並作「儀」,並其比。作「義」是故書。先生謂成本、唐寫本作「儀」則可謂「義」為「儀」之壞字,則誤矣(御覽六百十所引乃下文,先生誤為此文)。《補正》中類此之例甚多,甚至正俗字,先生亦不能辨。如〈達生篇〉:「被髮行歌而游於塘下。」先生見「游」有作「遊」者,遂謂「游」字涉上文而誤,下知「遊」乃俗字,當以作「游」為正。〈知北遊篇〉:「人生天乎之間如白駒之過郤。」先生見「郤」有作「郄」者,遂謂「郤」當為「郄」,不知「郄」乃俗字,當以作「郤」為正。〈說劒篇〉:「夫子所御杖,長短何如。」先生見「杖」有作「仗」者,遂謂「杖」為「仗」之誤,不知「仗」乃俗字,當以作「杖」為正。類此之例,亦不少也。

先生校勘方法大端有二,其一卽見他本此文作某,或他書引此文作某,則先肯定此文當作某,而言之似不成理,如〈寓言篇〉:「老子曰:而睢睢盱盱,而誰與居。」先生校云:

典案「睢睢」與「盱盱」當分言之。「盱盱」上當有「而」字。《列子.黃帝篇》正作「而睢睢而盱盱」。

案此文作「而睢睢盱盱,而誰與居」,意亦完好,何故「睢睢」與「盱盱」當分言之?何故「盱盱」上當有「而」字?先生肯定其說,雖足證其所見與《列子》合,而理不明。此當云:「《列子.黃帝篇》『盱盱』上有『而』字,當從之。此文本為三句,以睢、盱、居為韻,今本挩一『而』字,遂混為二句矣。」於理似較順也。至於古鈔卷子本正作「而睢睢,而盱盱」(蘇軾莊子祠記、事文類聚別集二四、合璧事類續集四二引並同),又先生所忽者矣。如〈讓王篇〉:「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闕之下,柰何。」先生校云:

典案「柰何」上當有「為之」二字。《淮南子.道應篇》:「身處江海之上,心在魏闕之下,為之柰何。」語亦見《呂氏春秋.審為篇》、《文子.下德篇》。

案「柰何」上無「為之」三字,意亦完好。何故當有「為之」二字?先生先肯定其說,雖足證其所見與《淮南子》合,而理不明。且一見《淮南》作「為之柰何」遂斷此文當有「為之」二字,而《呂氏春秋》遠在《淮南子》之前,〈審為篇〉載此文,卽無「為之」二字(文子下德篇並無「為之柰何」四字),先生又將何說邪?《補正》中類此之例甚多。其次,卽見他本此文作某,或他書引此文作某,則先言「古書多作某,少作某」,以肯定此文當作某,而言之似不成理。如〈徐无鬼篇〉:「藜藋柱乎鼪鼬之逕。」先生校云:

碧虛子校引文如海本、張君房本「藋」作「藿」,「乎」作「宇」。典案《疏》:「唯有藜藋野草,柱塞門庭。」是成本亦作「藿」。古書多言「藜藿」,罕言「藜藋」,文、張、成本較長(下畧)。
案《釋文》:「藋本或作,同。」則「藋」必非誤字。《管子.小匡篇》:「而蓬蒿藜並興。」(今本,詳俞樾說),與此作合。《左昭十六年傳》:「斬之,蓬蒿藜藋。」《史記.越世家》:「披藜藋到門。」並以「藜藋」連文,此不得因古書多言「藜藿」,罕言「藜藋」,遂謂文、張本作「藜藿」較長。文、張本之作「藜藿」,或正由古書罕言「藜藋」而致誤耳。《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排藜藋。」今本「藋」誤「藿」(詳王念孫說),卽其例也。《道藏》本成疏、覆宋本成疏並作「藜藋野草,柱塞門庭。」惟郭慶藩《集釋》本誤「藜藿」(郭氏常妄改成疏),先生不察,遂以為成本亦作「藜藿」矣。(文、張本作「宇」不詞。楊慎《闕誤》引文、張本「乎」作「于」,是也。宇蓋于之誤),又如〈盜跖篇〉:「古者禽獸多而人少。」先生校云:

典案《御覽》七十六引「古者」作「古之」,九百二十八、九百六十四引「人少」作「人民少」。《類聚》八十七引「人」作「民」。古書多言「人民」,《韓非子.五蠹篇》:「人民少而禽獸眾。」文義正同,亦作「人民」。

案《御覽》七十六引「人少」亦作「人民少」,先生忽之。趙諫議本、宋刋本、元纂圖互注本、世德堂本、《道藏》王元澤《新傳》、林希逸《口義》、褚伯秀《義海纂微》、羅勉道《循本》諸本並作「人民少」,惟《道藏》成玄英疏本、覆宋本無「民」字。「人民少」與「禽獸多」對言,無「民」字者誤挩也。先生謂此文當作「人民少」是也,但謂古書多言「人民」,以證此文之當有「民」字,則不成理。葢古書單言人之例亦極多,是亦可證此文之不當有「民」字矣。此但就本文言之已最明白,似不必牽涉太寬。甚至決不相謀者,先生亦隨意牽合,如〈秋水篇〉:「則趣操覩矣。」乃申上文「以趣觀之」之義,意最明白,先生謂「趣捨」為周季恒言,遂改「趣操」為「趣舎」,尤非岷所敢苟同者也。此外,先生校勘之法,猶有一例,卽欲斷此文無此句,則先肯定此句隔斷文義,而所見似未審。如〈齊物論篇〉:「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先生校云:

典案「自喻適志與」五字隔斷文義,「與」字同「歟」,詳其語意,似是後人之注羼入正文。郭氏不知,以「自快得意,悅豫而行」釋之。《藝文類聚.蟲豸部》、《御覽》九百四十五引並無此五字,惟三百九十七引有之,葢唐代猶有無此五字之本也。

案《記纂淵海》百、《事文類聚後集》四十八、《圓機詩學活法全書》二十四引此文皆無「自喻適志與」五字,如先生之說,是明代以前猶有無此五字之本矣,恐未必然也。類書引書多雷同鈔襲,自不可輕信。此葢由《藝文類聚》所引畧「自喻適志與」五字(類書引書任意删畧之例至多),《御覽》後出諸類書遂本之而畧此五字耳。至如《大方廣佛華嚴經隨疏演義鈔》七十五、《初學記》三十引此文則並存此五字(惟喻並作逾,喻逾並愉之借字),《釋文》引李云:「喻,快也。」又引崔云:「與,哉。」李頤、崔譔及郭象皆為此文作注,是所見本皆有此五字,安得據後出之類書斷為注文羼入正文邪?先生僅見郭氏有注,葢忽畧李、崔二氏並有注也,且審「自喻適志與」五字,卽承胡蝶之栩栩然而言,意甚明白,何從隔斷文義?先生之說,恐未安矣!又如〈秋水篇〉:「默默乎河伯,女惡知貴賤之門,小大之家?」先生校云:

典案「默默乎河伯」五字隔斷文義,「默默乎」疑當在下文「兼懷萬物,其孰承翼」句上,與「繇繇乎」、「泛泛乎」竝列。疏:「默默莫聲,幸勿辭費也。」是其錯亂已在唐前。

案河若因河伯不知貴賤之門、小大之家,故訶令河伯默而勿言。〈人間世篇〉:「密若無言。」〈田子方篇〉:「默汝無言。」與此「默默乎河伯」五字,文意相同,至為明白,何從隔斷文義?先生疑「默默乎」三字當在下文「兼懷萬物其孰承翼」句上,與「繇繇乎」、「泛泛乎」竝列,不知「兼懷萬物其孰承翼」乃承「繇繇乎」、「泛泛乎」諸句而言,加「默默乎」三字於其上,亦決不能與諸句竝列,且亦決不可通,而此文「河伯」上無「默默乎」三字,又不成句,安得徒見下文「繇繇乎」、「泛泛乎」與此「默默乎」三字一例,遂不細審文義而隨意牽合邪?先生更據成疏,斷此文之錯亂已在唐前,何自信之深也!

先生自稱「欲與我談莊子,須莊子復生可也」,但就《補正》中觀之,其於莊書義理,似多未貫澈,如〈齊物論篇〉:「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先生校云:

典案〈庚桑楚篇〉作「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至矣」,上「知」字當讀智。

案知與不知對言,意最明白。〈知北遊篇〉:「弗知乃知乎,知乃不知乎,孰知不知之知?」正可發明此文之義。先生謂「上知字當讀智」,似未安。又如〈天地篇〉:「泰初有无,无有无名。」先生校云:

典案此當以「泰初有无无」為句,「有无名」為句,本書〈知北遊篇〉:「予能有無矣,而未能無無也。」無無之誼本此。《老子》:「無名,天地之始。」泰初卽天地之始也。注:「無有,故無所名。」疏:「太初之時,惟有此無,故無有無名。」皆失其讀,而曲為之說耳。《御覽》四引並以「泰初有無」絕句,「無有無名」絕句,又引注云:「言太古之初,上下未形,所有者無。」旣無有形,又無有名,誤,與郭注、成疏同。

案此文舊注皆甚明白,並未失其讀。〈知北遊篇〉所謂「無無」乃專對「有無」而言,葢「有無」雖為「無」,猶有「有」之名,能「無無」則「有」之名去矣。所以言「無無」,正為去「有」之名,若於「無無」上更加一「有」字則決不可通矣。旣曰「無無」,尚何「有」哉?先生徒見〈知北遊篇〉以「無無」連文,遂謂此文當以「泰初有无无」為句,不知「无无」上有「有」字之不可通也。《老子》:「無名,天地之始。」謂天地之始之不可名也,非謂天地之始有無名也。無名,焉可有哉?先生謂「泰初卽天地之始」是也,但以「有无名」為句則不可通矣。又如〈天運篇〉:「子貢曰:然則至人固有尸居而龍見,雷聲而淵默,發動如天地者乎?」先生校云:

「至」字舊敓,碧虛子校引江南古藏本「人」上有「至」字。典案江南古藏本是也。疏:言至人其處也,若死尸之安居。」是成所見本亦作「至人」。〈在宥篇〉:「君子苛能无解其五藏,无擢其聰明,尸居而龍見,淵默而雷聲。」或言至人,或局子,其義一也。今據江南古藏本補「至」字。

案先生據江南古藏本補「至」字,是也。但引〈在宥篇〉之文謂「或言至人,或言君子,其義一也」則恐未安。葢「君子苟能」云云,是君子未必能也。惟至人乃自然能之。君子、至人其義不同,至為明白。凡莊子言至人、天人、神人、真人、大人、道人、聖人,其名雖七,其義則一。言君子,則此七名之粗迹耳,必先解此,乃能達莊。若徒見「尸居而龍見,默然而雷聲」二語相同(此文「雷聲」與「淵默」當互錯,詳奚侗說),遂謂至人、君子同義,則失之遠矣。又如〈知北遊篇〉:「知形形之不形乎。」先生校云:

奚侗云:「『知』上奪孰字,當依《淮南.道應訓》補。」典案《淮南.道應篇》作「孰知形之不形者乎」,此當補「孰」字,且删一「形」字。注:「形形者,竟無物也。」是形字之重衍已在晉前。

案《淮南.道應篇》云云,少一「形」字,義不可通。王念孫謂當依《莊子》作「形形之不形」,並引《列子.天瑞篇》「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為證,其說已甚明白。若徒見今本《淮南》不重「形」字而不審文義,遂謂此文當删一「形」字,則妄矣。先生更據郭注,斷「形」字之重衍已在晉前,何自信之深也!

《莊子》三十三篇,文多重見,自當比而觀之,一以校其異同。一以發其旨趣。先生亦常兩相引證,但其忽畧者尚多。卽其所已引證者,似亦未甚貫澈。如〈齊物論篇〉:「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先生云:

典案〈庚桑楚篇〉:「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毀也。」文義與此正同。

案〈庚桑楚篇〉云云,古鈔卷子本「其分也」下有「成也」二字,當從之。〈齊物論篇〉正作「其分也,成也」,今本捝「成也」二字,則不可通,文義安得相同哉?又如〈田子方篇〉:「吾一受其成形,而不化以待盡。」先生云:

典案〈齊物論篇〉:「一受其成形,不忘以待盡。」文義與此正同。

案〈齊物論篇〉云云,「忘」當作「亡」,《道藏》各本、趙諫議本、宋刋本、覆宋本、元纂圖互注本、世德堂本並作「亡」,「亡」又「匕」之形誤,「匕」卽變化本字。〈田子方篇〉正作「不化以待盡)(本劉師培說),今本「化」誤為「忘」,則不可通,文義安得相同哉?又如〈齊物論篇〉:「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不可以知矣。其次以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先生云:

典案〈庚桑楚篇〉:「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弗可以知矣。其次以為有物矣,將以生為喪也。」文義與此正同。

案〈庚桑楚篇〉「將以生為喪也」下尚有「以死為反也,是以分已」二句。挩引二句,則文慕未完。先生旣引以證〈齊物論篇〉之義,似不應忽之也。又如〈齊物論篇〉:「罔兩問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無特操與?」先生云:

典案〈寓言篇〉:「眾罔兩問於景曰,若向也俯,而今也仰;向也括,而今也被髮;向也坐,而今也起;向也行,而今也止,何也?」文義與此正同。

案〈齊物論篇〉「何其無特操與」下尚有「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惡識所以然,惡識所以不然」一節,〈寓言篇〉「何也」下尚有「景曰搜搜也,奚稍問也,予有而不知其所以,……強陽者,又何以有問乎?」一節。兩文之義,可以相發。先生似應全引之,僅引兩文首數句,似無益於發其旨趣也。

《淮南》二十一篇中襲用《莊子》之文甚多,關係莊書至鉅。《補正》中雖常引《淮南子》襲用《莊子》之文,而疏漏可議者不少。如〈齊物論篇〉:「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後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後知其此其大夢也。」先生云:

典案《淮南子.俶真篇》:「譬若夢為鳥而飛於天,夢為魚而没於淵,方其夢也,不知其夢;覺而後知其夢也。今將有大覺然後知今,此之為大夢也。」卽襲用《莊子》此文。

案《淮南.俶真篇》「譬若夢為鳥而飛於天,夢為魚而没於淵」二句乃襲用《莊子.大宗師篇》「且汝前為自而厲乎天,夢為魚而没於淵」二句,而與〈齊物論篇〉「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二句無涉,不應牽連於此。又如〈徐无鬼篇〉:「抱德煬和,以順天下,此謂真人。」先生云:

《釋文》煬和,李云:「煬,炙也。」典案《淮南子.俶真篇》:「抱德煬和,而萬物雜累焉。」高注:「煬,炙也。抱其志德,而炙於和氣,故萬物雜累。」李注即本《淮南》高注。

案「抱德煬和」上尚有「故无所甚親,无所甚疏」二句。《淮南.精神篇》:「是故無所甚疏,而無所甚親,抱德煬和,以順于天。」(又見《文子.守虛篇》)卽襲用此文,此文本以親、天、人為韻,今本疏、親二字誤錯「以順于天」誤為「以順天下」,遂失其韻矣,當據《淮南》訂正。先生未引《淮南.精神篇》以正今本此文之誤,似嫌疏忽。且引〈俶真篇〉高注以證此文李注之所本,則李注「煬,炙也」下尚有「為和氣所炙」五字,並本於高注,亦不應忽之。

《淮南子》襲用莊書雖多,而常有損益改竄,不必與莊書盡同,儻見其不同處,遂以為所據本異,或更欲強同之,則妄矣。如〈天地篇〉:「不近貴富。」先生校云:

典案「不近貴富」,《淮南子.原道篇》作「不貪勢名。」《文選.東都賦注》注引作「不尚富貴」。〈張平子東京賦〉:「藏金於山,抵璧於谷。」注引與今本同。葢所據本各異耳。

案「不近貴富」《文選.東都賦》注引作「不尚富貴」,以為所據本異,說猶近塙。《淮南子》作「不貪勢名」,亦以為所據本異,則不然矣。葢「不貪勢名」下文云:「不以貴為安,不以賤為危。」貴、賤對文,決不可易,故改莊書「不近貴富」為「不貪勢名」,以避與下文「貴」字複耳。《淮南》襲用莊書因上下文之故加以改易之例頗多,又如〈天運篇〉:「蟲雄鳴於上風,雌應於下風而風化。」先生校云:

典案上言「白鶂」,此不得泛言「蟲」,「蟲」當為「螣蛇」二字之壞。《淮南子.泰族篇》螣蛇雄鳴於上風,雌鳴於下風而化成形,精之至也。《劉氏新論.感應篇》騰蛇鳴於上風,雌鳴於下風,而化成形,是其塙證矣。(下畧)

案「螣蛇」二字,安得壞為「蟲」字邪?是可怪矣!《淮南.泰族篇》云云雖本於《莊子》,葢改「蟲」為「螣蛇」,一泛言蟲,一專言蛇,不必強謂「蟲」為壞字。若謂上言「白鶂」,則不得泛言「蟲」,先秦文字不致拘泥至此。如〈德充符篇〉:「倚樹而吟,據槁梧而瞑。」下言梧,上泛言樹,卽其例也。《劉子新論》襲用《淮南子》之文頗多,其〈類感篇〉云云乃直襲用《淮南.泰族篇》文,至為明白,雖作騰蛇(騰、螣古通,《藝文類聚》九十六引《淮南》亦作騰),實與莊書無涉,亦不得據以改莊書也。至如〈知北遊篇〉:「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先生校云:

典案「真其實知」義不可通。《淮南子.道應篇》作「真實不知」,當從之。道家固以不知為貴也。《文子.道原篇》與《莊子》同,葢襲其已誤之文也。

案道家固以不知為貴,不知乃真知,「真其實知」,卽真知也,安得謂之不通邪?《淮南.道應篇》作「真實知,不以故自持」,王念孫云:「『真實知』三字,文不成義,當從《莊子》、《文子》作『真其實知』。今本真誤為直,又脫『其』字。」其說是也。漢魏叢書本作「直實不知,以故自持」,葢淺人不知「直實知」三字為「真其實知」之誤,乃妄乙「知不」二字。莊逵吉本從之,王念孫已斥其謬,先生復從之,而改「直」為「真」。「真實不知」語意淺薄,下句「以故自持」又大乖道家之旨。葢道家貴在「去智與故」(見刻意篇),惡可「以故自持」邪?此當據莊書以正《淮南》甚明。若據《淮南》挩亂之文以改莊書,則惑矣。

校書所見,難免相同,每幾經辛苦乃得一條,而前人已言之。儻已見前人之書,而所見與之全合者,則當割愛歸功前人,以避剽竊之嫌。如所獲證據較多,則不出前人之名,亦可。如〈則陽篇〉:「孔子之楚,舎於蟻丘之漿。」奚侗《補註》云:

侗案《藝文類聚》引司馬云:「謂逆旅舎,以菰蔣草覆之也。」則字當作「蔣」,《藝文類聚.菰部》、《御覽》九九九引並作「蟻丘之蔣」。

先生校云:

《釋文》之漿,司馬云:「謂逆旅舍,以菰蔣草覆之也。」典案司馬本作「蔣」,是也。《淮南子.原道篇》上漏下溼,浸北房、雪霜滖灖、漫潭菰蔣,亦正以「菰蔣」為草舎,成不得其義,以賣漿水之家釋之,非是。《藝文類聚》八十二、《御覽》九百九十九引竝作蔣。

案《藝文類聚》八十二卽〈菰部〉此條所見,雖與奚侗同,而多舉《淮南.原道篇》之文為證,猶差可免剽竊之嫌(惟《淮南》菰蔣本作苽蔣,菰卽苽之俗,先生引書,不應改字。《釋文》引李頤云:「漿,賣漿家。」即成疏所本。先生似不應舎李注而駁成疏),至於〈齊物論篇〉:「仁常而不成。」奚侗《補註》云:

侗案《莊子闕誤》云:「成,江南古藏本作周。」是也,郭注:「物無常愛,而常愛必不周。」是郭本亦作「周」不作「成」,「成」字涉下「勇忮而不成」句而誤。

先生校云:

碧虛子校云:「成,江南古藏本作周。」典案江南古藏本是也。注:「常愛必不周。」是郭所見本作「周」,今本「周」誤為「成」,與下文「勇忮而不成」相複。

又如〈大宗師篇〉:「善妖善老。」奚侗《補註》云:

侗案陳碧虛《闕誤》云:「張君房本善妖作善少。」是也。郭注:「不善少而否老,未能體變化,齊死生也。」是郭本「妖」亦作「少」。

先生校云:

典案碧虛子校引張君房本「妖」作「少」,郭注:「此自均於百年之內,不善少而否老。」是所見本正作「善少」,張本是也。

案先生《補正》中常引奚侗之說,則不能謂未見奚侗《補註》,如此之類,所見旣與奚侗全同而抹殺奚侗之名,似不免剽竊之嫌(《補正》中單與奚侗之說同者,已可得二十餘條)。其尤妙者,有時引人之說而割裂其半以為己有,如〈山木篇〉:「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安往而不愛哉?」奚侗《補註》云:

侗案《韓子.說林上》下「行」字作「心」,「愛」作「美」,於義較長。成疏:「夫種德立行,而去自賢輕物之心者,何往而不得愛重哉?」是成本亦作「自賢之心」。

先生校云:

奚侗曰:「《韓非子.說林上篇》自賢之行,行作心,當從之。」典案奚說是也,疏:「夫種德立行,而去自賢輕物之心者。」是成本字正作「心」,是其塙證。《御覽》三百八十二引此已誤。《列子.黃帝篇》誤與《莊子》同。

案奚侗引成疏為證,先生何必據為己說,又〈盜跖篇〉:「小盜者拘,大盜者為諸侯。諸侯之門,義士存焉。」劉師培《校補》云:

「義士」當作「仁義」。〈胠篋篇〉云:「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史記.游俠傳》云:「侯之門,仁義存。」此作「義士」,詞逈不符。《淮南.齊俗訓》云:「故仕鄙在時,不在行。」《論衡.命祿篇》引作「仁鄙」。《淮南》書誤「仁」為「仕」,猶此文譌「仁」為「士」也。葢「仁義」譌為「仕義」,校者知弗克通,因更易其文,倒字舛詞,冀通其句,幸有〈胠篋篇〉以證之。

先生校云:

劉先生曰:義士當依〈胠篋篇〉作「仁義」。《淮南.齊俗訓》:「故仕鄙在時,不在行。」《論衡.命祿篇》引作「仁鄙」,猶此文誤「仁」為「士」也。校者以「士義」不可通,因乙之。典案劉先生是也。《史記.游俠傳》作「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侯之門,仁義存。」文雖小異,亦正作「仁義」。

案劉師培已引《史記.游俠傳》為證,先生何必據為己說?類此之例,乃校書之所最忌者。或先生引人之說,鈔錄未備以致所見相同,而不自知邪?

《補正》中引書之疏漏,尤不可勝舉。所引而無關校勘或義理者,又不知翦裁,且多徒事鈔錄,不下斷語,貌似謹嚴。其一下斷語,便決然無疑,貌似正塙。故說者多稱先生治書精嚴有法,不知其可商榷之處甚多也。此稿所論已可窺其大畧,非敢有意攻先生之短,治學不得不求真耳。

三十四年初夏脫稿於李莊栗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