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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5日星期三

(242) 鄭立在臺灣總統大選後評韓國瑜

面書帖文
cheng.lap.9/posts/10157800937607357
2020年1月15日

現在選舉完了,我說也沒有關係。已不影響選舉了。

其實韓國瑜沒有大家印象中的那麼草包,你只要看他以前的文章以及某些政策, 你會看到他並不是沒有料子。特別是那些三十年前的論文,細心的看看內容。他一早就指出一國兩制的矛盾, 也預視了一國兩制的問題。

他刻意營造的草包形象,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是草包, 而是因為他的選舉策略。他想要得到草包選民的選票,所以要讓別人把他看成一個草包。

社會上有很多產業被淘汰,自尊心無法回復,或者被認為是愚昧的人,他們平時被知識份子們看就像他們看韓國瑜一樣。他們修復不了的人生,形成了他們最後的動力。他們需要一些希望與感情上的認同,而韓國瑜就是將自己包裝成他們的同類,用他們的語言,去使他們投射了自己的感情。

所以你越嘲笑韓國瑜,越罵他是草包,越以知識份子的眼光去批判他,他的選民反而會越感到親切。因為這就是他們所面對的環境與感受,他們看到這樣的人竟然也能夠在總統選舉中得到不錯的成績,就會感動。覺得韓國瑜是為自己這個圈子的人代表。

這些人最在意的是被年輕人的嘲笑與否定。

當你嘲笑他時,其實正是為那些會支持他的人拉票。
就像共產黨罵的人,對於討厭中共的人來說是拉票一樣。

從新世代聽不懂的「庶民」的選舉語言,七八十年代的歌曲,各種現在看起來品味低劣的美術,韓國瑜都是把自己包裝成逝去年代的亡魂。有意識地,他是為了當草包而當草包。

用遊戲來比較,韓國瑜就像 8 bit美術的遊戲,他是時代進步必然出現的反動。就像因為西方文明進入中國,反而產生了義和團。工業化導致了盧德運動,人類文明進步的背後永遠有一群人被文明所拋棄。陌生的新世界不了解自己,而韓國瑜看起來就是唯一了解自己的人。

泛綠過去在南部的基礎是草根,但隨著執政,泛綠漸漸的要走向精英和上層,而這個草根沒辦法帶到國際政治裡。而韓國瑜做的就是拔走這個草根板塊,這是一個板塊的交換。而他的確是很成功的做到了。

韓國瑜能夠領導這群人,同樣也會得到某些社會精英的輔助,因為這些社會精英本身就不怕和知識份子合作。卻無法處理這群人,而韓國瑜就剛好填補了這個空間。因此,韓國瑜也能夠得到某些陣營的高段精英的支持,因為他們需要的正是能夠驅動這群草根的人。

像這群人是不會消失的,他們甚至會隨著進步的反動而增加,韓國瑜或者會消退,但支撐他的環境與板塊卻會壯大,未來只會有另外的人走進這個板塊出來。

另外,說他未必是草包,跟對抗他不見得是衝突,你會希望你的對手是草包,而不是相反。

【網友討論】
蘇祐民 草根不該把根拔掉,就像他不該拋棄高雄選總統
Triton Ho 不,韓國瑜真的是草包
你看他北農時期,無德無能,整天渴酒打混
巫聿煒 Triton Ho
北農因為他盈利創新高
Sammy Wong 北農正正表明他不是草包,而是裝成草包的賣國賊。
Philip Poon 倒是在想
人生失敗也不一定不是知識份子吧,知識份子也不一定會人生成功
思緒上不思進取而卻又以此自傲才是問題吧?
這樣會都是知識份子的嘲笑?
Philip Poon Swda Swda 我是覺得韓粉族群不似是自覺受剝削的一群
不,應該說是他們本身就是不接受社會思維進步,以固步自封自傲,卻又自認為自己被壓迫的一群,一種自卑和自大的混合體
就似中國人給外人看到的那一面
李保密 那應該不是他寫的,論點跟他老師蘇起一模一樣
Cheng Lap 也許不是他寫的, 而他也不僅只有寫了論文. 我根據的並不是只有論文, 也有更多別的資訊.
李保密 Cheng Lap 我認同他沒有如大多數人所想的那麼草包,但他的長項在別處。這次選舉他的策略是很明確的,而且執行率也很高
李保密 青雉 話不用講太明,黨國時代這群人怎麼玩的知道的人還是知道
Albert Lee 黨國菁英的文章,我敢說都是別人代筆的! 不然黨國不會這麼爛! 我在服義務役時,陸戰隊師對抗,親耳聽到將官賣弄成語,程度並不高! 我雖然是下士階級,但我台北工專畢業,我數理幾乎都滿分,材料力學是98分!
Balin Ebergy 我覺得……是這樣沒錯,但我想韓確實也無法在這個階段提出完整的政策,這算是打蛇隨棍上吧。
陳柏翰 Balin Ebergy 我想,他們也是很刻意把政策搞得像是口號一樣,這樣很容易散播,即便是啟用馬政府的633團隊,理論上也不會這麼空泛,更別提一堆自打臉了。
Luke Leng 蔡英文雖以史上最高票當選,但韓國瑜的基本盤還是有五百多萬,大抵是鐵票了
民進黨還是不能處理內部問題的話,就會是下屆的大威脅,藍營現在會繼續雌伏
總統票雖贏,但立委及政黨票數是輸了一點,勝利的同時也不要忘記危機四伏
TinHo Mak 2016 是懲罰無能馬的年,民進黨大順風。現在是守業,風向不同,掉議席是接近必然,算掉很少了。主要差別是被多個力量背刺,例如喜樂島和過激社運,另外反同勢力又等候機會。
DC Chan 那五百萬中應該有部分是不喜歡韓國魚但支持國民黨而投的
TinHo Mak 蔡英文不是什麼都無做,她其實做了很多很多事。大眾未學會如何感知這些改變,但卻桶出一大票政敵。
近來吹風美台關係大好,FTA 都吹出來。有 FTA 當然好,但肯定又冒出一大票政敵。民眾要自己學習選擇,不要懲罰做對事的執政者,也不要把民情責任推給執政黨。自己是人民,自己也有責任造勢。
Elvis Liou 他文章跟論文,真是他自己寫的嗎...
TinHo Mak 很多歷史人物,二十歲和五十歲的能力和情格都大大不同,能力倒退也偶然會有
吳建霖 假設不是他寫的,那就得有人在三十年前預見到今天他會站上歷史舞台,預先想好他會需要相關的論述,用極大的金錢投資他幫他準備好。聽起來很像小說的劇本。
Cheng Lap 看看這一篇
Ken-Hao Hsu 這篇比較可能是幕僚捉刀
Cheng Lap Ken-Hao Hsu 那他至少用對了幕僚
Ken-Hao Hsu 他的幕僚群真的不錯,從高雄市長辯論會結束後的記者就可以發現。也因此原本以為就算他當市長,應該不至於太偏差。
但他主政之後的表現。很明顯的是他只有在選舉的時候會重用這些有策略涵養的幕僚,上任之後就是酬庸、重用自己人。
Swda Swda 我認為他是真草包,只是被縱容或默許用這樣的草包形象來吸引目光。
但是韓粉所代表的族群確實是各陣營的論述裡長期所忽略的一塊,未來要如何將他們重新連結起來仍是燙手山芋。
Willis Lau 綠營也可以包裝一個草包出來吸收選票啦~
Swda Swda Willis Lau 這本來其實是綠營的強項,但隨著路線調整後有些回不去了...
Cheng Lap 另外, 他是不是草包, 我沒機會接觸他本人, 如果有, 我會去確定一下.
Eric Xiao 這一群民眾,在政治上需要一個代言人,韓國瑜填補了這塊空白。
真心覺得執政黨、蔡英文應該去聽聽他們的心聲;聽,不代表要接受他們的主張,但他們需要被傾聽跟被理解。
Swda Swda Eric Xiao 蔡英文的路線很難影響這群人,正如沒有一個政黨能夠代表光譜上的每一個價值觀。因此一個合格的保守政黨仍然是需要的。
當然,那個政黨不能是被敵國收買的...
Edward Lam 能精準選中陳菊離巢時機,繼而空降奇襲高雄這綠營鐵倉得手的人,沒可能是草包。
Bobi Tsang 老共招式泥, 當年中共都係團結無產去圍攻有產階級, 佢地深深明白無產既無知同需求, 同時明白社會既組成係靠大量既低層去支撐下面. 每次中共要破壞一個社會都係由低層做起
Xia Hieen 鄭老師,那種人的「情感」可以理解,
但不足以成為抗拒前進的理由。
而且其實他們自己也「心知肚明」,清醒得很!
他們嘴巴上、心裡面講的是「the good old days」,
但是他們會叫自己的孩子去學「人工撿字排版」、「傳統機械式機床」嗎?不會!
他們自己知道什麼是早被時代淘汰的。
他們不會讓自己的下一代也踏上被淘汰之路,
但他們懷抱的情感卻幻想著國家踩上終將被淘汰的路線。
KittyPeanut CL Xia Hieen 韓粉很大一部分在過去是依附在舊黨國的恩庇侍從體制下的受益者,他們寄望的是讓韓恢復過去的「特權」,就是外省人的榮耀。以前台灣公務員按省籍比例分配名額,還有特權階級才有的甲等特考都是特權。從韓承諾的東西都是老套到不行的過時產物,就知道他們沒那麼在乎跟上時代這件事。
另眷村外省人的心態可以看這篇:https://www.taiwanpost.tw/2019/10/by_35.html?m=1
這是國民黨黨國教育的悲劇,只能靠世代交替解決了。
韓比菁英階層是草包,但在煽動群眾上他絕對是人才,他完全知道自己的受眾想聽什麼,怎麼樣能讓這群人把他當救世主。當他發現自己粗鄙的言語也嚇不倒韓粉時,那就表示韓粉對他的投射不在於言之有物。
韓粉的支持者確實有不少覺得被國民黨精英階級拋棄與漠視的人,但更多的是懷念黨國特權時代的人。看那滿滿的國旗符號就知道了。
另,國民黨治下的外省人也是有貴賤之分的,有興趣可以去找管仁健寫的高級外省人文章。
曾昭智 我有不同的看法。
四五十年前反對運動興起時,領導者都是知識分子,只是會出來搞反對運動的都是講話大聲的知識分子,會講台語的知識分子。
對比於早期國民黨上層講國語不講人話,下層用椿腳傳統人際網絡圈情感連結,說黨外和民進黨支持者和韓粉一樵「草根」對比是差很多的。
Acr Airfortress 補充一件事,共匪的手段很複雜,但最大的目的「絕對不是統一」
是讓你亂,價值越亂越雜越好,內部派系越多越好,吵到相互敵視越好。
越是多元,越好下手,讓你們高喊沒有XX的OO我不要,就成功了。
統不統?目的都是為了共匪的利益,統一只是一種拿來騙人的口號,來麻痺你被洗劫的神經。
不然現在哪個中國共產黨高官,沒有外國護照,小孩都在國內當紅衛兵的?
自認台派的也不要被弄混,以為中共的終極目的就是統一,把你吃乾抹淨賺錢發大財才是啦

(241) 鄭立分析習近平人格心理

面書帖文
cheng.lap.9/posts/10158021461017357
2020年3月24日

習近平是個怎樣的人呢?

在我眼中,他是個小學時候被共產黨炒家。在初中時因為文革而被人威脅要殺死槍斃,被抓去多次關押調查,出來時身體虛弱。然後二十歲的時候加入共產黨,多次申請之後才被准許加入。青年時當廈門副市長被不看好,長期老婆的名氣比他大,中年時人生才好轉的人。

一個童年少年被毀,活在恐懼當中,青年運氣不好,有志難伸的人,最後卻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大位。他對這世界的觀點,又怎會像香港那些中產出身,童年滿足,少年走路有風的少爺們。那些在二十多歲就得志,有車有樓的社會賢達?

他們以為這世上有權的人大多人生路途像他們,但習近平的兒童期更像香港的少年基層和街上的抗爭者。在那些律師的小朋友在學習制度是保護他們時,習近平感受的童年,很早就學會了制度是個兒童都保護不了的笑話。

如果你 10 歲的時候家裡被毀,14 歲的時候被人關,你甚麼都沒做錯只是個無罪的少年,你根本不可能相信法律與制度。因為他連甚麼都沒做錯的小朋友都保護不了。

今天香港年輕人被捕被抓被虐待的事情,習近平早就經歷過了,他完全不介意把這些複製在香港人身上,講人性,講人道之前,我們又有何人同情過年幼時的他?那,他又為何需要同情我們?在他眼中香港的政界是一個笑話,大家做著幼稚的事情,有著幼稚的幻想。

知彼知己,為何不先看看你的對手是甚麼人?

【網友討論】
Benny Tsang 還有,他的第一份工是「玩屎」—— 在屎坑搵沼氣的村幹部。
Allen Yung-Nien Chen 朱元璋和李世民的風格是相反的。含金湯匙的紈褲子弟上位,比力爭上游的無產階級,對人民更有利
Cheng Lap 如果不是世道極壞,無產階級本來就不想上位,但迫到無產階級要去奪權時,就一定會搞成這樣。
Perry Sih
李世民不只是「含金湯匙的紈褲子弟」。
他父親李淵是北周的貴族,但經歷過隋滅北周的動盪,所以其子女們個個都不是富二代,而是文武全才。
李世民本身也為父親打天下出過力,打敗多個勁敵。
他能夠做到這樣的皇帝,全因為他的父親有讓他幫忙打江山,國家有他的份。
縱觀富二代,父母的富貴他們沒有份幫助,所以不知辛勞,更不知民間疾苦。
而身世可憐的人,例如朱元璋,一旦得到無限權力,必然或多或少對社會有報復心態。因為他們從來曾經呼天不應呼地不靈,所以和別人的關係只會停留在利益層面上。
Lo Mo Lee 更何況,佢唔需要人地嘅同情,因為他人嘅同情,係何等嘅廉價,只有自己掌握嘅一切,先至真正有價值
Cheng Lap 所以我不覺得習近平的行為是個良心問題
Cheng Lap Lo Mo Lee 中產喜歡講良心,因為他們領一輩子薪水
Schind Lee 習仲勳有畀過使命同要求去習近平身上,要恢復佢地夢想中的共產黨,香港人唔明架啦。
香港班社會賢達係諗點樣從香港律師世家變成英國律師世家然後賺大錢光宗耀祖
Summer Sze 到最後發現你如何對待兒童這件事原來可以改變世界
Cheng Lap 本來受虐兒童就是政治家與強人的重要源頭。
Francis Lee Cheng Lap 希望與絕望轉換之間提供龐大能量
Apple Ng 經歷過六四同文革,根本成個大陸都係啲咁既人。
韓偉傑 習近平都只係共產黨需要佢嚟做權力平衡先上位
中國政治本來就無開明過
伴隨中國經濟轉型一切要收返緊,邊個邊派上位都係一樣。
係個班殖民地嘅自命遺老先係度等明君
Hayes Chan 點睇佢被毛賊東迫害但又崇拜毛賊東?
Cheng Lap 正如我也很尊敬共產黨,但不等於我喜歡他們
Ka Chan 中共對一切外在事物懷有敵意(包括人民),所謂普世價值也是扭曲,不現實的。
我不會相信泛民那些社會賢達不清楚中共的本質。正因為清楚,中共才容許泛民存在。
Yu Wei Lin 這告訴我們絕對不能讓有不幸福童年的人當上執生殺予奪大權的上位者
Mars Yo 習維尼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
親姐被文革害死
一般人會就此痛恨在幕後的揸權人士
但他不
反而要加入共産黨。走入制度
來報復他的仇人!!!!!!!!
憑是共産黨高層的人
就愈毒辣
不然他們怎會爬得上來!!!!!!!
Margaret Tam 有台灣評論講過
中國在上位者心理層面都係扭曲既
越高職位越變態
佢地係由後生一路鬥上去
鬥輸左既代價就係死
所以無人肯放低權力
Oscar Wong 文工團等同北韓的歡樂組,當年被領導突然提拔,登大位之後卻反咬領導,這仇怨也可能跟黨內升遷的習俗有關....

2020年3月22日星期日

(240) 聞一多:〈論九章〉

聞一多:〈論九章〉
《聞一多全集:楚辭編》
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
頁637-648。

《九章》九篇,除〈橘頌〉內容形式獨異,當自為一類外,其餘八篇可分為二組:

甲:〈惜誦〉、〈涉江〉、〈哀郢〉、〈抽思〉、〈懷沙〉;
乙:〈思美人〉、〈惜往日〉、〈悲回風〉

以形式論,甲組題名皆兩字(僅〈惜誦〉二字係摘自篇首),篇末皆有亂辭。乙組題名三字,均摘自篇首,篇末皆無亂辭,此其大別也。以內容論,甲組雖無法證明其必為屈原作品,然亦無具體的反證。乙組則如〈惜往日〉、〈悲回風〉等,可疑之處甚多(詳下),此其差別,亦甚顯然。

亂辭之有無,可以覩其距離音樂之遠近,而文辭離音樂之遠近,又可以推其時代之早晚。據此,就一般原則論,甲組有亂辭,當早於乙組。先秦著述初本無篇名,有之亦大都只兩字。漢人所撰緯書始皆三字名篇。《莊子》內七篇亦三字名篇,然如〈德充符〉、〈大宗師〉、〈應帝王〉等乃緯書一派思想,故疑七篇篇名皆漢人所造。外雜篇之纂輯,本自可疑,其間篇名容皆出漢人,故亦間有三字者。他如《墨子》之〈備城門〉、〈備高臨〉、〈臨蛾傳〉、〈迎敵祠〉,韓非之〈初見秦〉等,其時代亦皆在可疑之列。要之三字名篇之風,至漢始盛。《九章》中〈思美人〉、〈惜往日〉、〈悲回風〉三篇,疑至漢初始編入《楚辭》。其篇名與〈招隱士〉、〈哀時命〉諸漢人作品之題名同風,蓋亦漢人所沾。論其形式,乙組之字三字名篇與無亂辭,既皆可證其晚於甲組。而論其內容,乙組多數篇什又必不能認為屈子所自作。然則最初之九章,或只甲組五篇乎?其謂之九章者,蓋如《九辯》之本不分篇,而《九歌》又有十一篇,此所謂九,皆非實數乎?今《九章》有九篇者,又豈後人不明九字之義,妄取乙組三篇並〈橘頌〉一篇混入之,以求合九之實數乎?凡此種種推測,揆諸事理,皆極可能。請更舉二事以證成之。

《漢書.揚雄傳》說雄「又旁(仿)〈惜誦〉以下至〈懷沙〉一卷,名曰〈畔牢愁〉」,據此可知直至揚雄時,《九章》中〈惜誦〉、〈涉江〉、〈哀郢〉、〈抽思〉、〈懷沙〉等五篇,尚獨自成一單元,不與以下相混。夫漢人皆以〈懷沙〉為屈子絕筆。《史記》本傳〈懷沙〉文畢曰:於是懷石,遂自投汨羅以死。《七諫.沉江》曰:懷沙礫而自沈兮。則當時所傳《楚辭》最合理的編次,自是以《九章》為屈子作品之殿,而〈懷沙〉又為〈九章〉之殿。揚雄所擬止於〈懷沙〉者,蓋彼所欲擬者屈子,而當時所傳《楚辭》,其編次實以〈懷沙〉為一大限,〈懷沙〉以前,屈子所作,過此以往,即與屈子無關也(五篇之〈九章〉當係屈子所作,說詳下)。以上所推若果不謬,則乙組三篇不惟不屬《九章》範圍,且不屬屈賦範圍矣。後人徒欲合九字之數,遂援他篇以入九章,因亦援他人之作以歸屈子,謬孰甚哉!

《九嘆.憂苦》曰:
歎《離騷》以揚意兮,猶未殫(盡也)於《九章》。

劉向所謂《九章》,蓋即指甲組五篇,亦即揚雄所擬五篇而言,向與雄同時,宜其所見相同。惟彼已誤會為九為實數,而不了於文只五篇而名曰《九章》之故,故以為「未殫」之作也(輯按:所謂「未盡」,可圈可點,可解作屈原忠貞之意在《九章》仍未盡,歎其早逝)。至乙組三篇及〈橘頌〉之闌入《九章》,或始於王逸,或更在其前,皆不可知。觀劉向所言,則此種混亂之心理基礎,向則已經成立則無疑也。

由上所言,《九章》除〈橘頌〉外八篇之編排,當改之如下:

惜誦、涉江、哀郢、抽思、懷沙
思美人、惜往日、悲回風

以上五篇之古本《九章》,雖無法證明其必為屈子所作,然亦無法證其必非屈子所作,前已言之。凡古代相傳之事實,在無人提出反證、或所提之反證並不充足時,吾人只得暫時承認傳說為不誤,或至少為「事出有因」。對於五篇之《九章》,吾人今即本此態度,而承認其為屈原所作。

誠然屈原作品不必限於《九章》,〈思美人〉以下三篇之不屬於古本《九章》五篇之內,並不足以證明其必非屈原所作。誰說屈原不可於〈離騷〉、《九章》等之外,又曾作過〈思美人〉等獨立的三篇呢?但反過來說,三篇既不在古本《九章》之內,至少此三篇已失其必為屈原作品之保障。蓋西漢人只認彼時所傳的五篇為屈原所作,而從三篇恰在五篇之外,則其是否亦為屈原所作,至少在西漢人眼裡,是不無問題的。我們也可想像西漢人如劉向、揚雄等,直認此三篇為非屈原所作。這種看法,我們現在也認為是很對的,試分析三篇的內容便知。

三篇中〈惜往日〉最為可疑。「不畢辭而赴淵兮」及「臨沅湘之玄淵,遂自忍而沉流」,不類屈子自己語氣,固不待言。其自稱曰「貞臣」,稱君為「壅君」(猶言暗君),以及通篇語氣之憤激,若以為屈子自作,亦不近事情已甚。反之,若以為後人追懷屈子之作,則怡然理順矣。即以文論之,此篇技術亦最拙劣。文詞繳繞,思路凌亂,一也;倒文湊韻,不願語法,二也;既不知換韻,以求聲調之變化,又不能嚴守一韻而任意通合(以幽宵侯合之),以自亂其例,三也。凡此現象,皆他篇所無,其不出於前五篇的作者屈原之手明矣。

〈悲回風〉「驟諫君而不聽兮,任重石之何益」之語,不似屈原本人口氣,亦極顯明。若以文章技巧論,則此篇似又嫌太好。深秀如「眇遠志之所及兮,憐浮雲之相羊」;奇警如「糾思心以為纕兮,編愁苦以為膺」;與夫觀潮一大段鋪寫之酷似〈七發〉,皆《楚辭》全書中所罕見,不特《九章》前五篇而已也。總之,〈惜往日〉、〈悲回風〉二篇之預言自沈,既與事理不合,而論文章技巧,又一嫌太好,一嫌太壞,吾人今將二篇自屈子作品中剔出,不為無據。

其餘〈思美人〉一篇最難處,凡前揭二篇中所發現之疑竇,此一無之。吾人只能據其不為揚雄所擬,並其三字名篇及無亂辭等特徵,皆與〈惜往日〉、〈悲回風〉同類,而暫亦認其非屈原所作。這根據自然比較薄弱。但我們在讀後世的詩文集得到一個經驗,無名的小家的作品,有被有名的大家吸收的趨勢。愈是大家的集子,歷時愈久,份量變得愈大,被吸收來的作品,往往是發現在全書或每卷的尾上。因此在有問題的大家集子裡,愈是靠近全書或每尾梢的作品,愈靠不住。這個原則曾經屢試不爽。同樣的原則應用到先秦的書籍上,想來也是有效的。即以《楚辭》為例,號稱為屈原的作品,依今本的次物(釋文本同),倒數上去,是〈漁父〉、〈卜居〉、〈遠遊〉、《九章》……。〈漁父〉、〈卜居〉之非屈原作品,如今不成問題。〈遠遊〉之非屈原作品也大致是公認的了。再向前數,便到《九章》了。在《九章》中,恰巧最有問題的〈悲回風〉、〈惜往日〉,也依次被排列在最末。這豈是偶然的?再次便是〈思美人〉,問題較少,位置也較前。然而它究竟離〈惜往日〉、〈悲回風〉太近了。因此定的嫌疑,也是無法避免的。他不能援引他上面的近鄰〈懷沙〉以自洗刷,因為他比不上〈懷沙〉有太史公載之列傳、揚雄加以摹仿的雙重保險。為〈思美人〉辯護的人實在可以息喙了。〈思美人〉將永遠是嫌疑犯。

或謂一人作品之風不必一致,〈離騷〉與《九章》五篇未必一致,而五篇自己又未必彼此一致,我們又何因三篇作風與五篇不同,而疑其為非屈原所作呢?但是我們談的並非一致不一致的問題。一個人品的作風盡可因時因事的而異,但總當有一個相差不多的共同水準。我們懷疑的是〈惜往日〉的水準太低於屈原,而〈悲回風〉又似稍高點(至少就其精巧的程度說)。尤其說〈惜往日〉的口氣看,若果是屈原作的,應是他最晚的作品。最晚的作品論理應是最成熟的。然而這篇文字卻是太幼稚了,比任何一篇相傳為屈原的作品都差,都是萬萬說不過去的。

對於先秦文籍之可疑者,世人動輒斥為漢人贗作。一部份或許真是如此。但大部份恐怕只是經過漢人的竄亂而已。至於今本《九章》中〈思美人〉、〈惜往日〉、〈悲回風〉三篇,我們認為時代較晚於前五篇,但恐怕晚也晚不到漢朝。最具體的的證據,是在屬意和造句上,《九歎》剿襲〈思美人〉者兩處,《七諫》剿襲〈惜往日〉者四處,剿襲〈悲回風〉者六處,可見〈思美人〉至遲在劉向時,〈惜往日〉、〈悲回風〉至遲在東方朔時,已經是膾炙人口的古代名著了。(按:《九歎》為劉向所作,怎知道〈思美人〉不就是劉向所作?同一人作,遂有相同之處,不是剿襲。)。賈誼〈弔屈原賦〉云:

襲九淵之神龍兮,沕深潛以自珍,彌(偭)融爚以隱處兮,夫豈從螘與蛭螾。

這與〈惜往日〉中「慚光景之誠信兮,身幽隱而避(原誤備)之,臨沅湘之玄淵兮,遂自忍而沈流」四句語意相似,賈誼(前一六九卒)去東方朔(前一三八為大中大夫給事中)不遠。這裡與其說被東方朔所剿襲的〈惜往日〉曾剿襲過賈誼,倒不同說東方朔剿襲的〈惜往日〉,在前一二十年也被賈誼剿襲過。總之,〈思美人〉、〈惜往日〉、〈悲回風〉三篇,雖非屈原所作,卻也離屈原的時代不遠。〈惜往日〉性質與賈誼〈弔屈原賦〉相近,大概是屈原死後,一位好打抱不平的無名作家作憑弔他的文字。「情冤見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錯置」,分明是說屈原的怨如今終於昭雪了。〈思美人〉、〈悲回風〉二篇所表現的思想,與所記述的行跡酷似屈原,大概都是「擬」或「代」屈原的作品。三篇皆與屈原有相當關係,後人誤認為屈原作品,畢究不為無因的。

現代該談到〈橘頌〉了。
以性質論,〈橘頌〉與荀卿〈賦篇〉相似。以文體論,其古質處亦不下於其餘八篇。西漢諸家所以盡擬八篇而獨未及此者,實因此篇性質迥異,與諸家所作之範圍渺不相涉。且文云「生南國」,明係楚人所作。然則謂西漢人所見《九章》即今所傳《九章》,無不可也。

整理者注
  • 本篇據作者手稿照相複制件整理而成。原載《社會科學戰線》1981年第1期。
  • 關於《九章》,最初有《九章總論》提綱,即以〈橘頌〉自為一類,其他八篇為一類,分為兩組:甲、惜誦、涉江、哀郢、抽思、懷沙;乙、思美人、惜往日、悲回風。下「揭六證以明之」,即「甲組五篇為屈子自作,大致可信;乙組三篇則必後入追懷屈子之所為」。後作論文,今存一殘稿,僅數百字,無題目,係寫而廢去者。此篇〈論九章〉即《九章總論》提綱所寫第二篇,唯缺〈橘頌〉未論。今自上述稿中摘錄論〈橋頌〉一小段以續成之。文雖簡略,但意已明,亦具見解。


季鎮淮等整理

2020年3月11日星期三

(239) 趙士煒:《宋國史藝文志輯本》序、原序

輯按:見臺灣華文電子書庫上傳國立政治大學圖書館藏教育部圖書室舊藏民國二十二年四月(1933)國立北平圖書館與中華圖書館協會合刊本,在Part 3 (PDF頁65及後)。正文括號內文字為原書自注。

《宋國史藝文志輯本.序》
《國史藝文志》者,宋世所修國史之〈藝文志〉也。宋世屢修國史,或成或輟。《宋史.藝文志》著錄者凡六:王旦等之《國史》一百二十卷(太祖太宗兩朝),呂夷簡等《三朝國史》一百五十卷(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王珪《兩朝國史》一百二十卷(仁宗英宗兩朝)、鄧洵武《神宗正史》一百二十卷、王孝迪《哲宗正史》一百五十卷、李燾《四朝四史》三百五十卷(神宗哲宗徽宗欽宗四朝),未著錄者有淳祐間所修《中興四朝國史》(高宗孝宗光宗寧宗四朝)。《神》、《哲》兩史,紹興初以褒貶失實,廢而不用。王旦之書則南渡時已不傳(語見洪邁《容齋隨筆》),餘四者,《玉海》通考並曾引用,《宋史》亦據以損益成書,是元世尚存也。且宋之國史當時非厪秘在中內,亦有副本流布民間。觀晁公武《讀書志》、陳振孫《書錄解題》均曾著錄,足徵私家亦得藏國史,而迄今無一卷貽留,寧非憾事?嘗疑在元代曾遭禁燬,否則當不至如是。元以異族入主中華,其史官學識淺陋,故《宋史》疏略,而〈藝文志〉尤紕謬,重複顛倒,不可枚數。四庫議其為諸史志中最叢脞者。上元倪氏有《宋藝文志補》一卷,功厪拾遺補闕,未曾是正訛舛。清世治史學者、考經籍者均未顧及。余嘗欲為之整比疏理,別為新編,用徵一朝文獻,而彌茲闕陷。唯欲求董理,則宋人書錄首資佐證。考宋人書錄十亡八九,存者《晁志》、《陳錄》及《遂初堂書目》而已。至官錄尤為重要,蓋〈宋志〉之所自出。今《崇文》雖有輯本,惜攷覈不精。《中興》並輯本亦無,余乃從事網輯,纂錄成書。《崇文目》亦重加校訂,更以《玉海》、《通考》中稱引〈國史志〉甚夥,復以餘暇從而輯之。雖厪得二百餘條,然亦可想見一般,至其體例,可略得言。

昔班氏漢史因《七略》以志藝文,事出刱作,故通記古今。後有纂修,自以斷代為宜。譬之《太史公書》,上起軒轅,下迄孝武。班氏續作,則續自漢高。隋唐史官不明此誼,妄為倣擬,前志已有,後志仍收,頻繁互出,頗病重叠。予元之譏,固其宜矣。夫以斷代之史而有通記之志,於體於義,均為未得。〈國史志〉於此未能改正,其失與隋唐志同。〈國史志〉每類有小序,每書有解題,此異於歷朝史志者。竊以為史貴簡潔,〈藝文志〉難比書錄,苟有不明,如〈唐志〉略加注釋可已。若並具解題,殊嫌蕪穢。且自輯得者攷之,多失於空疏敷衍,是其意祗在取盈卷帙,實非史志正體。謂為其失,固無不可。

考《三朝志》,似本之《咸平館閣書目》,《兩朝志》本之《崇文總目》(見兩朝志序),〈四朝志〉似本之《政和秘書總目》(按四朝志序云:今見於著錄,往往多非曩時所訪求者,然則亦未盡本於《秘書總目》也)。〈中興志〉乃以《館閣書目》、《續書目》銓次而成。〈宋志〉云:「三朝所錄,則兩朝不復登載,而錄其所未有者,四朝於兩朝亦然。」又云:「今刪其重複。」蓋《中興志》乃紀南渡後重收圖籍,故有重複也。又《玉海》所引,多曰《國史志》未有區別,不悉其為〈三朝志〉抑〈兩朝志〉。故今所輯錄,合前三志於一編,統曰《國史志》。其已明言某朝志者,亦予注明,庶便觀覽。〈中興志〉別析為一卷,其次略用〈宋志〉,其例已具所輯《中興館閣書目》,疏漏舛謬,自知不免,海內明哲,幸教正之。歲在壬申七月十日趙士煒識於燕寓。

《宋國史藝文志輯本.原序》
〔三朝志〕宋建隆初,三館有書萬二千餘卷。乾德元年,平荊南,盡收其圖書以實三館。三年,平蜀,遣右拾遺孫逢吉往收其圖籍,凡得書萬三千卷。四年下詔,購募亡書。三禮涉弼、三傳彭幹,學究朱載等皆詣闕獻書,合千二百二十八卷,詔分置書府。弼等並賜以科名。閨八月,詔史館凡吏民有以書籍有獻,當視其篇目,館中所無者收之。獻書人送學士院試問吏理,堪任職官者具以名聞。開寶八年冬,平江南,明年春,遣太子洗馬呂龜祥就金陵,籍其圖書得二萬餘卷,悉送史館。自是群書漸備。兩浙錢淑歸朝,又收其書籍。

先是,朱梁都汴,正明中,始以今右長慶門東北廬舍十樓間列為三館。湫隘卑庳,纔蔽風雨,周廬徼道,出於其側,衛士騶卒,朝夕喧雜,歷代以來,未遑改作。每諸儒受詔有所論撰,即移於他所,始能成之。太平興國初,太宗因幸三館,顧左右曰:若此之陋,豈可以畜天下圖籍、延四方之士邪?即詔經度左昇龍門東北舊車路院,別建三館。命中使督其役棟宇之制,皆親所規畫。三年二月,書院成,詔曰:國家聿新崇構,大集群書,宜錫嘉名以光策府。其三館新修書院,宜目為「崇文院」。自經始至於畢工,臨幸者再。輪奐壯麗,甲於內廷西序,啓便門以備行幸,於是盡遷舊館之書以實之。院之東廊,為昭文書庫。南廊為集賢書庫。西廊有四庫,分經史子集四部,為史館書庫。六庫書籍,正副本凡八萬卷,策府之文,煥乎一變矣。

九年正月詔曰:國家宣明,憲度恢張,政治敦崇,儒術啓迪化源,國典朝章咸從,振舉遺編墜簡,當務詢求眷言,經濟無以加此。宜令三館以《開元四部書目》閱館中闕者,具列其名,詔中外購募。有以亡書來,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錄酬獎,餘第卷帙之數等級優賜。不願送官者,借本寫畢還之。自是四方書籍往往間出。

端拱元年,詔分三館之書萬餘,別為書庫,目曰「秘閣」,以禮部侍郎李至兼秘書局,右司諫直史館宋泌兼直秘閣,右賛善大夫、史館檢討杜鎬為校理。淳化二年五月,以史館所藏天文、歷算、陰陽、術數、兵法書之凡五千十二卷、天文圖畫一百十四卷,悉付秘閣。八月,賜宴於秘閣,右僕射李昉、吏部尚書宋琪、左散騎常侍徐鉉及翰林學士諸曹、侍郎、給事中、諫議、舍人等皆預焉。大陳圖籍,令觀之。翌日,又詔御史中丞王化基及直館並賜宴,復令觀書。

是歲,李至等上言曰:王者藏書之府,自漢置未央宮,則有麒麟、天祿閣,命劉向、揚雄典校其書,皆在禁中,謂之中書,即內庫書也。後漢之東觀,亦禁中也。至桓帝始置秘書監,專掌藝文圖籍之事。後以秘書屬少府,王肅為秘書監,表論曰:魏之秘書,即漢之東觀也。由是不屬少府,而蘭臺亦藏書,故薛夏云:蘭臺為外臺,秘書為內閣,然則秘閣之書藏之於內明矣。晉宋以還,皆有秘閣之號。故晉孝武好覽藝文,勅秘書郎徐廣料秘閣四部書三萬餘卷。宋謝靈運為秘書監,補秘閣之遺逸。齊末兵火延燒,秘閣經籍遺散。梁江子一亦請歸秘閣觀書。隋煬帝寫秘閣之書,分為三品,於觀文殿東西廊貯之。然則秘閣之設,其來久矣。及唐開元中,繕寫四部書以充內庫,命散騎常侍褚無量、秘書局馬懷素總其事。事成,列於乾元殿之東廊。然則秘閣之書,皆置之於內也。自唐室陵夷,中原多故,經史文籍蕩然流離,僅及百年,斯道幾廢。國家承衰敝之季,開政治之源,三館之書,購求漸廣,經籍之道,於是復興。陛下運獨見之明,下惟新之詔,復建秘閣,以藏奇書,總群經之博要,資乙夜之觀覽。斯實出自宸心,非因群下之建議也。況睿藻神翰,盈溢編帙,其所崇重,非復與群司為比。然自創置之後,載歷歲暑,而官司所處未有定制,望降明詔,令與三館並列,叙其先後,著為永式。其秘書省既無籍元隸百司,請如舊制。詔可。其奏列秘閣次於三館。三年八月,館閣成,上製賛,親書并篆額,勒石立於閣前。(通考卷一七四序引)

〔兩朝志〕祖宗藏書之所,曰三館秘閣,在左昇龍門北,是為崇文院。自建隆至大中(玉海引無此二字),祥符著錄總三萬六千二百八十卷。八年,館閣火,移寓右掖門外,之謂崇文外院,借太清樓補寫。既多損蠹,更命繕還。天聖三年,成萬七千六百卷,歸於太清。九年冬,新作崇文院,館閣復而外院廢。時已(玉海無此字)增募書寫史,專事完(玉海作全)輯。景祐初,命翰林學士張觀、知制誥李淑、宋郊(玉海作祈)編四庫書,判館閣官覆視錄校。二年,上經史八千四百二十五卷。明年,上子集萬二千三百六十六卷。差賜官吏器幣,就宴輔臣兩制館閣,官進管勾內侍官一等(就下十七字,玉海引無)。詔購(玉海引無此字)求逸書,復以書有謬濫不完(玉海作全),始命定其存廢。因倣《開元四部錄》為《崇文總目》。慶歷初成書,凡三萬六百六十九卷。然或相重,亦有可取而誤棄不錄者。嘉祐四年,右正言穆閣校理吳及言:內臣居館閣久,不更書多亡佚,補寫不精。請選館職分吏編寫,重借書法(玉海引無此四字),求訪所遺,事並施用(玉海引無此四字)。令陳襄、蔡杭、蘇頌、陳繹編定四館書,不兼他局。二年一代,遂用黃紙寫印正本,以防蠹敗。又選京朝官、(玉海引無此字)州縣官四人編校。二年,遷館職,闕即隨補。歲餘,詔曰:國初承五代之後,簡編散落三館,聚書僅讒萬卷,其後平定列國,先收圖籍,亦嘗分遣使人,屢下詔令,訪募異本。校定篇目,聽政之暇,無廢覽觀。然比開元,遺逸尚眾,宜加購(玉海引缺此字)賞,以廣獻書。中外士庶,並許上館閣闕書卷支絹一匹五百卷,與文資官。明年冬,奏黃本書六千四百九十六卷,補白本二千九百五十四卷。賜宴如景祐,自是編寫不絕,收獻書三(玉海作二)百一十七部千三百六十八卷,合《崇文總目》,除前志所載,删去重複訛謬,定著一千四百七十四部八千四百九十四卷,篇列次于此(上五字通考無。通考卷一七四、玉海卷五二引

〔四朝志〕熙寧四年,集賢院學士、史館宋敏求言:前代崇建策府,廣收典籍,所以備人君覽觀,以成化天下。今三館秘閣各有四部書外,經史子集其書類多訛舛,累加校正,尚無善本。蓋逐館幾四萬卷,校讐之時,務存速畢,每帙止有元本,寫一册校正而已,更無兼本照對。第數既多,難得精密,故藏書雖富,未及前代。欲乞先以前《漢書.藝文志》所載者廣求其本,令在館供職官重複校正。校正既畢,然後校後漢時諸書。竊緣戰國以後及於兩漢,皆是古書文義,簡臭多有誤脫。須得他本參定。乞依昨來十七史例,於京師及下諸路藏書之家借本謄寫送官,俟其已精,方及魏晉,次及宋齊,至唐則分為數等。取其堪傳者,則校正,庶幾秘府文籍得以全善。事雖不行,然補寫校正,訪求闕遺,未嘗廢也。

七年,命三館秘閣編校所看詳,成都府進士郭有直及其子大亨所獻書三千七百七十九卷,得秘閣無者五百三卷。詔官大亨為將作監主簿,自是中外以書來上,凡增四百四十部六千九百三十九卷。元豐三年,改官制,廢館職,以崇文院為秘書省,刊寫分貯集賢院、史館、昭文館、秘閣。經籍圖書,以秘書郎主之,編輯校定,正其脫誤,則校書郎正字主之。歲於仲夏,曖書則給酒食費。諫官御史及待制以上官畢赴。元祐,中詔秘書省見校對黃本書籍可添一員,以選人秦觀充黃本書,即嘉祐中寫印正本。紹聖初,罷不復置。崇寧中,詔兩浙成都府路有民間鏤板奇書,令漕司取索上秘書省。大觀二年,詔大司成分委國子監、太學、辟雍等官校,本監書籍候畢覆校。

四年,秘書監何志同言:漢著《七略》,凡為書三萬三千九百卷。隋所藏至三十七萬卷。唐開元間八萬九千六百卷。慶歷間常命儒臣集四庫為籍,名曰《崇文總目》,凡三萬六百六十九卷。慶歷距今未遠也。按籍而求十纔六七號,為全本者不過二萬餘卷,而脫簡斷編,亡散缺逸之數浸多,謂宜及今有所搜採,視舊錄有所未備者,頒其名數於天下,選文學博雅之士求訪總目之外別有異書,借傳寫,或官給札。其家傳之,就加校正,上之策府,即從其請。

政和七年,校書郎孫覿言:太宗皇帝建崇文殿為藏書之所。景祐中,仁宗皇帝詔儒臣即秘書所藏,編次條目,所得書以類分門,賜名《崇文總目》。神宗皇帝以崇文院為秘書省,釐正官名,獨四庫書尚循崇文舊目。頃因臣僚建言訪求遺書,今累年所得《總目》之外,凡數百家幾萬餘卷。迄依別製美名以更崇文之號。迺命覿及著作佐郎倪濤、校書郎汪藻、劉彥通撰次,名曰《秘書總目》。宣和初,提舉秘書省官建言置補寫御前書籍所於秘書省,稍訪天下之書以資校對,以侍從官十人為參詳官、餘官為校勘官,進士以白衣充檢閱者數人。及年,皆命以官。

四年四月,詔曰:朕太宗皇帝底寧區宇,作新斯文,屢下詔書,訪求亡佚。策府四部之藏庶幾乎古!歷歲浸久,有司玩習,多致散缺。私室所閟,世或不傳。可令郡縣諭旨訪求,許士民以家藏書在所自陳。不以卷帙多寡,先具篇目,申提舉秘書省,以聞聽旨遞進。可備收錄,當優與支賜。或有所秘未見之書有足觀采,即命以官,議加崇獎。其書錄竟給還。若率先奉行訪求最多州縣,亦具名聞庶稱朕表章闡繹之意。

又詔曰:三館圖書之富,歷歲滋久,簡編脫落,字畫訛舛,校其卷帙,尚多逸遺。非所以示崇儒加文之意。迺命建局以補全校正文籍為名,設官總理。募工繕寫,一置宣和殿,一置太清樓,一置秘閣,俾提舉秘書省官兼領,凡所資用,悉出內帑,毋費有司。庶成一代之典。三詔同日而下,四方奇書自是間出。五年二月,提舉秘書省言:有司搜訪士民家藏書籍,悉上送官參校有無,募工繕寫,藏之御府,近乎三館參校。榮州助教張頤所進二百二十一卷李東一百六十二卷,皆係闕遺。乞加褒賞,詔頤賜進士出身,東補迪功郎。

七年,提舉秘書省又言:取索到王闡、張宿等家藏書,以館秘閣書目比對,所無者凡六百五十八部,二千四百一十七卷。及集省官校勘,悉善本。比前後所進書數稍多。詔闡補承務郎,宿補迪功郎。然自熙寧以來搜訪補輯,至宣和盛矣。至靖康之變,散失莫考。今見於著錄,往往多非曩時所訪求者。凡一千四百四十三部二萬五千二百五十四卷(通考卷一七四,玉海卷五二所引文頗刪節)。

按:右序文三首,《通考》卷一百七十四〈經籍考〉總敘引之,不著所出。考《玉海》卷五十二引其次段云:〈兩朝志〉云云,復稽之三文。各具首尾為序之體製,故斷以為《國史志序》。末段則以之屬《中興國史志總序》。末云:右歷代收書之數,藏書之所備,見前志。又引〈前志敘錄〉並頂格書,其他則低一格,考證低兩格,二者尤足證明。

(238) 趙士煒:《中興館閣書目輯考》陳垣序、自序、後序

趙士煒:《中興館閣書目輯考》,收入《古佚書錄叢輯之四》,北平:國立北平圖書館、中華圖書館協會合刊本,民國二十二年四月(1933)。

輯按:見臺灣華文電子書庫上傳國立政治大學圖書館藏教育部圖書室舊藏民國二十二年四月(1933)國立北平圖書館與中華圖書館協會合刊本。陳序與自序在Part 1,後序在Part 3 (PDF頁55-58)。

此書又收入嚴靈峯所編《書目類編》(臺北成文出版社民國六十七年〔1978〕印本)


《中興館閣書目輯考.陳序》
秦漢以降,書經十厄。吾人居今日,賴以考文章興替、學術源流,史志尚焉,而史文簡約,徒具名數,各書旨趣,末由獲知。若《別錄》、《七略》、《中經》、《七志》以及唐宋公私諸錄,略敘指歸,陳其綱領,固可窺見古書之梗槩矣。然亦大半湮滅。承學之士,無所取資,良可歎惜。清乾隆中,四庫館從永樂大典中輯出《崇文總目書錄解題》,幾於人手一編,視為瓌寶。今貴陽趙君孟彤復有《館閣書目》之輯,足與《崇文》媲美。《崇文目》止於慶曆,此目下及淳熙,有宋一代,人文麤具於是,況又為《宋志》之所由出。《宋志》蕪陋,訂正史闕,惟茲是賴,不厪考存佚、驟異同已也。吳氏西齋、李氏邯鄲舊錄都佚,此書時引其遺說。陳氏《書錄解題》,論者稱為典覈。考其實,多本是書,是前者恃其保存,後者蒙其啓發,其重要轉在《崇文》之上。《崇文》輯本經部居多,此則詳於史子,更足互補所短。至於二三疏失,賢者不免,趙君已悉為訂正,錄在編中,茲不復舉。書成請序於余,余憙其用力之勤、嘉惠之溥也,特志數語歸之。民國二十二年立夏前五日新會陳垣。

〈原序〉
自漢河平以來,祀歷二千,書錄之不勝枚數,然祗記名數者為多,詳述誼旨者蓋鮮。劉《略》而後,唯唐之《羣書四錄》、宋之《崇文》、《中興》、清之《四庫提要》寥寥五作(次於《七略》者,有《中經新簿》。再後有《七志》。然《中經》、《七志》,〈隋志〉謂其不著作之意,故均不足擬此)。後先輝映,天復厄之,更亡其四(輯按:謂上引書目中,僅《四庫提要》尚存),致數千百年中之著作經五厄而後并,一名目亦不可考,良可概矣。

余嘗稽籍歷代右文,莫過有宋搜求購募,日不暇給。獻書者視其多寡,或獎以官。館閣藏弆,視古獨多。故《崇文》、《中興》二目著錄浩博,雖間出謬誤(如撰人時代等舛訛,今已訂正於卷中,茲不復舉),然欲辨古籍之真贗,識著作之大旨,舍是無由津逮。《崇文》僅存空目,《中興》則目亦散佚,承學之士,每於墳籍中得佚文數條,輒展轉引用,雖吉光片羽,而珍同珠璧。

乾隆中葉,四庫館臣自《永樂大典》輯出《崇文總目》僅十得二三,〈提要〉已謂其為「策府之驪淵、藝林之玉圃」,誠有以也。嘉慶初,嘉定錢氏合晜季戚友之力,別為新製,採集益廣,所得尤多。雖偶有舛訛,無妨大體(輯按:謂錢侗《崇文總目輯釋》)。而輯《中興目》者則尚無聞。王伯厚《玉海》中稱引至夥,從而輯之,固不讓《崇文總目》專美於前。至今沈淪,亦一憾事。

案淳熙四年十月,秘書少監陳騤等乞編書目。五年六月上之,凡七十卷,序例一卷,五十二門。《中興國史蓻文志序》、《宋史蓻文志》及《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並同,獨《直齋書錄解題》作三十卷。私家所藏,卷帙或有併合,當非定本。其著錄計四萬四千四百八十六卷,視《崇文總目》殆又過之。蓋靖康之變,中原板蕩,及偏安江左,庶事草創。唯網羅散逸,校之先朝,獨無歉焉。雖舊典視前少損,多當代編述輯按:謂南宋搜羅所得,以近代文獻為主,宋前舊籍多闕),然自今日視之,所紀者皆七百年前故籍。考天水一朝學術興替、著述流別,此目實筦其樞紐,褎而存之,不容緩矣。

士煒識傷淺陋,才愧博通,妄欲繼武前哲,從事網輯。自《玉海》所得者凡九百餘條,其次《山堂考索》中所得者幾二百條。次《直齋書錄解題》中亦得百餘。有奇餘則《困學紀聞》、《漢書蓻文志考證》、《詞學指南》、《小學紺珠》、《宋史蓻文志》中多者十許,少亦一二。諸書所引,或稱《中興書目》,或稱《館閣書目》,或稱《淳熙書目》,或僅稱書目。凡此之屬,胥付鈔內。除複重,所獲逾千條,未備者俟他日再為補苴,然視《崇文總目》已無遜色。

但曩輯《崇文目》者空目尚存,編次至少,今則毫無憑藉,排比為艱。考此書凡分五十二門,以《通考》所引《中興蓻文志》證之適合,《中興蓻文志序》亦云:「今據《書目》、《續書目》及搜訪所得嘉定以前書,詮校而志之。」《中興蓻文志》分類本之,此目當無疑義,故今從之經部凡十一類,曰易、書、詩、禮、樂、春秋、孝經、論語、經解、讖緯、小學。史部凡十六類,曰正史、編年、起居注、別史、史抄、故事、職官、雜傳、儀注、諡法、刑法、目錄、譜牒、時令、地理、霸史。子部凡二十一類,曰儒、道、釋、神仙、法、名、墨、縱橫、雜、小說、農、天文、歷譜、五行、蓍龜、雜占、形法、兵、醫、類書、雜蓻、術。集部凡四類,曰楚辭、別集、總集、文史。

詮序第次,則準〈宋志〉,而以《通考》參訂之。其書名卷帙,〈宋志〉多與此合,間有參差,不及百一。故凡書名卷帙,闕者槩以〈宋志〉補之,復取歷代史志諸家書目比較異同,麤加考證。原釋無者,或取諸家說疏通其意,常見者則略之釐為五卷,勒成一編,命曰《中興館閣書目輯考》。

又案嘉定十三年,張攀等以四庫之外典籍充斥,復撰書目,用續前修,著錄亦萬餘卷。今亦輯得若干條,附之編末,以備稽考。據《玉海》,《館閣目》曾付浙漕司摹板刊成,並賜幸省赴坐官一部。既有印本流布,又不必其佚矣。異日元書復出,則此輯請以覆瓿。倘不幸永佚,則此編略存概於考證,或不無小助也,是為序。

時民國二十一年四月朔歲在壬申,趙士煒孟彤識於北平旅次。

後序
輯按:在附錄後,在館閣書目校記前

自唐天寶以降,強藩擅權,海宇鼎沸,迄無寧日,典籍文物蕩亡殆盡。館閣所存書僅數櫃,唯南唐李氏、西蜀孟氏,雖在偏隅,偏好文疋,肆意搜輯,藏弆獨富。趙宋肇興,寰區混一,收列國圖籍,用實三館,四部漸備。其後訪求購募,校勘傳寫,未嘗間輟,墳典之盛,邁越往古。其藏貯之所,外則三館(昭文殿、集賢院、史館也),秘閣內,則龍圖閣、太清樓、玉宸殿,並具目錄,載在史乘(如四門殿、寬和殿亦有藏書,未見目錄),然皆庋藏簿籍,無當著述。至廣集儒臣,相與參訂,上規劉、荀(輯按:謂劉向與荀勖),下啓四庫,則終有宋之世,凡四焉。慶曆元年,王堯臣、歐陽修之《崇文總目》。政和七年,孫覿、汪藻之《秘書總目》,自淳熙五年陳騤之《中興館閣書目》,嘉定十二年張攀之《中興館閣續書目》,今併放散不存。《崇文總目》乾嘉間曾有輯本(一四庫館所輯,一嘉定錢侗等所輯),流布尚多。《秘書總目》則就《崇文總目》增補之作,為數甚少(孫覿等言《總目》之外已數百家幾萬餘卷,乞增入《總目》合為一書,從之)。雖無貽留,所關匪重(書目長編云:內閣殘目有汪藻等《秘書總目》一卷,當即此書。然則殘帙尚有人間耶?唯確否待考)(輯按:內閣殘目,似是清末民初所見清宮書目),《中興》二目,蓋南渡後重事聚集,菁英所萃。《山堂考索》、《玉海》中稱引至夥。惜輯者未聞,蓻林引為憾事。

士煒不忖憸陋,妄踵前規,輯成此考。庶彌其闕,共輯得一千零十九家,原釋八百八十二條,考六百七十八條。案《館閣書目》成于淳熙,《續目》成于嘉定,已近宋末,為時未久,即遭蒙古之亂。此目殆佚於是時。自淳熙迄元百餘年間,唯章如愚、陳振孫、王應麟二三人稱引及之。此外,南宋、元、明三朝類書說部寓目者數百餘家,曾無一條之獲,豈流傳未廣耶?明初纂《永樂大典》,網輯至宏,或有引用(《崇文總目》自書中輯出者),惜今佚矣,故所獲厪此。應麟《玉海》一書,本雜鈔眾作編纂而成,其考典籍者,蓋以《館閣書目》為主,而參以《崇文總目》、《國史志》。晁公武《讀書志》諸書,間有未標出處,揆以全體例,當非應麟所撰,必有所本。省其文義,體制頗佀《館閣書目》遺文。唯未得確證,不敢鈔內(如愚《群書考索》略同。王氏雖引用無多,然删節不甚,頗存其真,其考書者大抵以書目為主,然多不標出處,而與《玉海》參訂,互有詳略。其中有數條體制極似,而《玉海》亦未引用,今亦錄之,以備稽考)又宋《中興國史蓻文志序》云:「今據《書目》、《續書目》校詮而志之,但《中興國史》已亡,厪門目尚存於《通考》。」今按《宋志》每類書數,間與之合。〈宋志〉編次或以《中興志》為依據,又子部雜蓻術類《射經》諸書,《玉海》鈔錄最有倫序,竟與〈宋志〉暗合,然則宋志之次序,即《館閣書目》之次序矣。究無旁證,未敢論定,故此書編次雖準〈宋志〉,亦未盡從二者,均發疑於此,用質高明。

《玉海》所引恐亦非盡是原文,或有删節,或有脫誤,如《御史臺記》,《玉海》卷五十七所引與卷一百二十一所引文互歧異,《白氏六帖》《玉海》卷四十二所引與卷五十四所引義迥不同,若出一書,當不致如是。考《玉海》卷五十七所引《御史臺記》、卷五十四所引《白氏六帖》並與晁公武《讀書志》適合,一字不殊,當是誤題書名。凡斯之屬,可以槩見,然未遽予削除,恐蹈武斷耳。錢輯《崇文總目》引書頗與今本不合,蓋所據板本不同,非輯者之誤。今所輯錄厪據案頭所有,限於時日,未遑求致佳本鉤稽同異,如《山堂羣書考索》,乃北平圖書館藏延祐巾箱本。《玉海》乃據嘉慶間康基田刻本,而以浙局本校補闕文。《漢蓻文志考證》、《小學紺珠》、《詞學指南》並《玉海》附刻《困學紀聞》,用馬氏叢書樓刻閻氏校本。《書錄解題》用福本(以舊本及《通考》等校),《通志》、《通考》並浙局本。《崇文總目輯釋》用後知不足齋本(曾校過)。《郡齋讀書志》用王先謙校刻本。《秘書省續編到四庫闕書目》用葉德輝觀古堂刻本。《四庫闕書目》(徐松自《大典》輯出)用清華大學藏舊抄本。《歷代史志》用武英殿本。書中今本云者,蓋指四庫本而言。

嗟乎!《館閣書目》散逸殆六百年矣!不意六百年後佚文復聚,重顯於世,又出之吾手,快幸何如!自始事最錄至繕定殺青,為時不過三月,有奇以視錢氏晜季之輯《崇文目》,時厪其二之之一,力厪其五之一,倉卒可知。遺漏謬誤,自屬不免,幸並世方聞君子有以正之。時錢氏輯成《崇文總目》後之百三十有三年,黔南後學趙士煒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