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彥、黃嫣梨、林潔明編著：《中國文化專題》，
香港教育圖書公司，2008年（修訂二版），頁156-183。
（此據劉君燦先生同名文章刪節而成，部分地方作小量修改以便連貫。）
輯按：是次並未盡錄原書注釋，而按本人以意去取。
難成完整的邏輯系統
中國傳統科學古籍的特色就是很難成為一個完整的邏輯系統[1]，不過，這並不是說中國古代哲人思考不合邏輯，事實上有許多仍然是暗合邏輯的，這就如同一個人不知道有胃和胃的功能作用，但把食物吃進，仍然可以消化一樣。然而不重視邏輯方法這點卻是顛撲不破的[2]，在古代哲人把他的思想整理寫成典籍時尤其如此。中國的古籍大多是條目式的，將事實與現象一條條的羅列，頂多加以一粗略的分類，如《物理小識》即分為天象類、器用類、人身類……等等。各條目之間往往只是同類並舉，而沒有蘊涵、推衍[3]、演繹[4]的關係，譬如《墨經．經上篇》、《經下篇》都有很多條，每一條陳示的是同一類的事實或現象，但各條之間即使同類，也看不出多少邏輯上的關係，更不用說形構系統了[5]。還有，這些條目有些是提出問題後，馬上就寫出結論，而省略了推論的過程[6]。也就是說，條目內所說的是「是甚麼，應是甚麼」，而不是「為甚麼是，如何是」。典型的例子如《老子》一開始就「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至於何以道可道，非常道﹔何以名可名，非常名呢？其間的推理都省略了。在《墨子．耕柱篇》，我們可以看到墨家對這種陳述方式的批評，原文如下︰「……葉公子高問於仲尼曰︰『善之政者若之何？』，仲尼對曰︰『善為政者，遠者近之，而舊者新之。』子墨子聞之曰︰『葉公子高未得其問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對也。葉公子高豈不知善為政者之遠者近之而舊者新之哉？問所以為之若之何也。』……」[7]。在這個例子裏，孔子答的是結果，而問者想知道的是何以會有這樣的結果。《墨家的哲學方法》[8]一書作者鍾友聯曾認為典籍的這種只有結論，沒有推論的陳述方式，可能因為遠古沒有紙筆，要把言論雕刻在竹簡上頗為費事，因而就省略了；筆者不盡同意這種說法，因為古希臘一樣沒有方便的紙筆，但《歐氏幾何原本》[9]仍把一步步推論的過程詳列出，因此這是心態上重視不重視的問題，與記載工具的良窳[10]可能沒有太大的關係。
[1] 邏輯系統：邏輯是研究思維形式及其規律的學問。系統是指由若干互相聯繫、互相作用的要素所組成的，具有一定結構和功能的有機整體。邏輯系統本來就是用以概括一套研究思維形式及其規律的學問系統。在這裏則可理解為理論系統。↩
[2] 顛撲不破：無論怎樣摔打都不破。比喻學說、理論完全正確，無法予以否定。顛，跌倒；撲，敲打。↩
[3] 推衍：邏輯推理方式中有一種稱為「邏輯推演」，是指由一個概念引申到另一個概念或由一個（一些）判斷引申到另一個（另一些）判斷的邏輯活動。例如把「動物」和「植物」兩個概念結合起來，可以推演出「生物」這個概念。↩
[4] 演繹：亦稱「演繹法」，是邏輯推理的一種方法，也稱「演繹推理」。是運用一般原理來推論出個別對象的結論的思維活動。也就是由一般推到特殊的一種推理。其前提和結論之間的聯繫是必然的，是一種確實性的推理，其最典型的方式如：金屬是能夠導電的，鐵是金屬，所以鐵能夠導電。↩
[5] 形構系統：在這裏指的是思維形式結構方面的科學系統。在邏輯學上或稱形式系統。邏輯學本身就是一個通過嚴格有效的思維方法而建立客觀知識的形構系統。《墨經》雖有一些邏輯形式的推論和有關自然現象方面的敍事記載，但完全不能視為具有形構系統的自然科學和邏輯學的一部著作。↩
[6] 推論的過程：即推理的過程。推理是邏輯用語，是指由一個或一些判斷作為前提，推出另一個新的判斷的思維過程。由推理得出的新判斷是結論。結論和前提之間必須具有足夠理由的邏輯聯繫。這樣的思維活動過程，就是這裏所說的「推論的過程」，有時也叫做論證或論證的過程。缺少這個過程，就只能使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傳授知識時就不易被人理解，論辯時也就缺說服力。由推理得到的知識是間接的、推出的知識。要使推理的結論真實，必須遵守兩個條件：(1)前提真實；(2)推理的形式正確。推理有演繹推理、歸納推理、類比推理等。↩
[7] 這段話見《墨子．耕柱》，意思是：葉公子高向孔子詢問為政之道，說：「善於治理國政的人應該是怎樣的？」孔子回答說：「善於治理國政的人，使遠方的人來接近自己，使故舊的人像新結識的人一樣（不產生厭倦懈怠的情緒）。」老師墨子知道了，說：「葉公子高問得不對，孔子也沒有能夠回答出所以然來。葉公子高難道不知道善於為政的人是應該使遠方的人能夠親近，使故舊的人像新結識一樣的嗎？他問的應該是怎樣才能做到這境界的道理啊。」在這段話的後面還有幾句：「不以人之所不知告人，而以所知告之，故葉公子高未得其問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對也。」意思是說：不把別人所不懂的告訴他，而把人家本來懂的去告訴他，所以說葉公子高問得不對，而孔子也沒有能回答出所以然來。↩
[8] 此書由臺北東大圖書公司出版，初版於一九七六年。↩
[9]《歐氏幾何原本》（Euclidis Elementorum Libre XV）：即歐幾里得所著的《幾何原本》。歐幾里得（Euclid，約前三三○—前二七五），古希臘數學家。他借助亞里斯多德總結出來的公理方法研究幾何學，寫成《幾何原本》十五卷。《幾何原本》（Elements）的內容主要是探討不同形狀物體的面積和體積的求證方法，被公認為世界上第一部公理化的數學著作。該書從公理公例出發，然後用演繹法一步一步地推出有關定理，標誌着數學知識系統化的開端。其中所運用的數學演繹法對哲學的發展有很大影響。一六○七年明代學者徐光啟與意大利的傳教士利瑪竇（Matteo Ricci）將此書前六卷譯成中文，至一八五六年由清代學者李善蘭與英國傳教士偉烈亞力（Alexander Wylie）將其餘部分譯出。↩
[10] 良窳：即好壞。寙，讀作yu3，粵音「羽」，粗劣之意。↩
關聯式的思考
中國古籍除了常只有結論、沒有推論外，還有一點就是有理論推論的，往往也是關聯式的思考[11]。（Corelative thinking，此名稱見諸李約瑟所著《中國之科學與文明》第二冊第十三節(f)段小標題，中譯本第二冊四六二頁。）所謂關聯式的思考，大約包括直覺（intuition）、類比論證（analogy）與想像（imagination）等等。（按︰下文僅介紹想像及類比論證兩項。）就「想像」這一方面來說，譬如《易經》乾卦是六個長橫的陽爻（
），而陽爻在《易經》中稱為九，最下一陽爻就稱為初九。初九這爻在《易經．小象辭》[12]是「潛龍勿用，陽在下也」[13]，而《易經》的作者羣即由陽在下，當為潛龍，潛龍需要好好充實自己，以待時勢，不可貿然出用，致遭損毀，因此勿用。但這潛龍勿用的結論可說是對乾卦的初爻做了一個詮釋。而近人對一形式系統賦以詮釋（interpretation）的意思，乃是對形式系統[14]中的符號賦以一物理意義，然後由賦予了物理意義的符號，透過對形式系統的表式，得出一說明或理論。譬如１＋１＝２這個形式語句，你把１指為一個蘋果，那麼由１＋１＝２表示的就是一個蘋果加一個蘋果等於兩個蘋果。如將最下一爻詮釋為上下意味的下陽爻、初陽爻，甚至詮釋為「地下」，則由乾卦六爻的符號系統（）本身，是推論不出潛龍勿用這個結論的[15]。《易經》作者羣所以得到潛龍勿用這個結論，是靠了創造性的想像力（creative imagination）；固然，創造性的想像力對科學也極端重要，因為這對觀念的啟發、假設的提供裨益非淺，但怎麼說，畢竟這不是演繹，也不是歸納[16]。
反觀西方自古希臘以降，經牛頓等人到現在，在思想考方式上卻不是關聯與感應這一套。譬如歐氏幾何，一者是以幾個定義[17]與公理[18]推衍出整個奔騰澎湃的系統；二者它裏面的元件如點、線、面等都是抽象離析出來，只剩下必要性徵的東西。譬如點只有位置，沒有大小；線只有長短，而無寬窄；面只有廣延，而無厚薄等（二十世紀以後，基於邏輯嚴密要求，數學家甚至將點、線、面列為無定義名詞）。後來物理學上所以有質點（mass point）[19]這個觀念，就是想借用歐氏幾何來建構物理學的。除了歐氏幾何外，牛頓力學也是一個很好的邏輯系統，由運動三定律及萬有引力定律出發，整個牛頓系統就氣勢磅礡的建立起來。而如是一來，氣體性質的說明，能量守恆的發現[20]，機械、土木上的應用等等都隨緣化生，這種後浪推前浪的氣勢恐怕就不是只重關聯、感應的中國學問能夠相以拮抗的了。
[11] 關聯式的思考（corelative thinking）：即對不同性質的事物，揭示其相互關係的一種思考方式。李約瑟在《中國之科學與文明》一書中，認為中國古代陰陽五行的學說，是建基於一種典型的關聯式的思考之上。↩
[12]《易經．小象辭》：《易經》中有《象辭》，亦稱《象傳》，是解釋爻象之辭。總釋一卦之象者稱《大象》，分論一爻之象者稱《小象》。↩
[13] 語見《易經．乾》初九象辭。這個象辭的意思是說：巨龍潛伏水中，暫時不能施展才能，而陽氣初生，正處於低下的位置。作者自注：現代的考證告訴我們，中國的典籍大多是集體創造，很少出自於一時代或一個人之手，《易經》也不例外。所以說《易經》作者羣，而不說《易經》作者。至於把六爻兼三才而兩之，分為天人地三才，以及把乾卦初九爻詮釋為「地下」這學說與「潛龍無用」這說法的孰先孰後，頗難斷定，因此本文只把初爻詮釋為「陽在下也」，而不詮釋為更具體性的「地下」↩
[14] 形式系統：以符號形式表示的一套知識系統。例如數學的符號，便是形式系統。↩
[15] 輯按：這裡有點語焉不詳，輯者嘗試補充。沿用「一加一等於二」的例子，把１指為蘋果是可以的，但如果因為蘋果是健康的食物，把２解釋為很健康，把１解釋為不夠健康。這樣的思維未免過份跳脫，而且蘋果代表的不只是健康，也可以是紅色、果實、甜味等。相似地，將乾卦的初九詮釋為「潛龍勿用」也大有爭議。首先，要將那一劃（爻）當作龍，但這是主觀的，人人的想像都不同。如果有人覺得那是蚯蚓這種經常在地底活動的生物，「潛龍勿用」就不能成立了。↩
[16] 歸納：相對於演繹的邏輯推理方法，亦稱「歸納法」或「歸納推理」。是由多種個別事物具有共同屬性的部分作為前提，推出一般性的結論，即由特殊推到一般的推理。例如：金能導電，銀能導電，銅能導電，鐵能導電，錫能導電，而金、銀、銅、鐵、錫都是金屬，於是歸納出「金屬是能導電的」這個一般性的結論。歸納法反映人的認識從個別到一般的過程。↩
[17] 定義：邏輯學上的用語。有時又稱界說。是揭示概念內涵的一種邏輯方法。例如：「等邊三角形就是三邊相等的三角形」。通過這個定義就可以明確「等邊三角形」這個概念的內涵，簡言之，也就是知道了「等邊三角形」是甚麼。↩
[18] 公理：邏輯學上的用語。人們經過長期反覆的實踐檢驗，其真實性不需要再加以證明的判斷。例如：「整體大於部分」就是一個被人們所公認的可以用作證明論據的公理。↩
[19] 質點(mass point)：是指具有一定質量而沒有大小和形狀的物體。這是物理學中的一個抽象概念。實際物體都有一定大小的體積，但當要量度物體的運動或距離的時候，可以不計物體體積和內部各處運動狀況的差別而把它看成質點，使計算的問題大為簡化，所得結果仍可與實際情況相當符合。例如量度人與人的位置距離，是當人為一質點是計算的；量度物體的運動速度，也同樣視該物體為一質點計算的。↩
[20] 能量守恆：指能量守恆與轉換定律。這是自然科學中關於物質運動的最重要的普遍規律之一。這個定律，經十九世紀許多科學家如邁爾(J. L. Meyer)、焦耳(J. P. Joule)、格羅沃(W. R. Grove)等人大量的科學論證和實驗加以證明。其內容為：自然界的一切物質都具有能量，能量有各種不同的形式，如機械間、電磁的、光的、熱的、化學的、生物的等等，其中任何一種形式都能夠在一定的條件下，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轉化為其他各種形式，或從一個物體傳遞給另一個物體，在轉化或傳遞過程中，能量的數值保持不變。能量守恆與轉換定律的發現，證明了物質運動的永恆性，被認為是十九世紀自然科學三大發現之一。↩
類比論證（節錄）
我們可以這麼說︰類比論證（包括譬喻）是中國古籍用得最多，也最豐富的論證方法。類比論證是一種實質論證，運用的是事物間或命題[21]間的類似性，這樣所獲得的結論，只有概然性而沒有必然性，因此在使用類比論證時，必須小心，才不致發生謬誤。如譬喻論證就可能有下面的謬誤——《呂氏春秋．察傳》中曾言︰「夫得言不可以不察，數傳而白為黑，黑為白。故狗似玃，玃似母猴，母猴似人，人之與狗則遠矣。」[22]利用命題形式的類似性也是一樣，其間也沒有甚麼必然性可言。如「(1)盜，人也。(2)多盜，多人也。(3)無盜，無人也。」[23]就是一種謬誤。
總而言之，類比論證是依據兩事物或兩命題間的類似性，而由此一事物推知彼一事物的論證形式。它是由特殊推出特殊，既不是概念的演算[24]，也不是語法的轉換[25]。我且把類比論證容易發生謬誤的原因形式化如下︰
(1) A似B：A的特性有a、b、c、d、e、f。
B的特性有a、b、i、j、k。
(2) B似C：B的特性有a、b、i、j、k。
C的特性有g、h、i、j、k。
(3) A與C：A的特性有a、b、c、d、e、f。
C的特性有g、h、i、k、k。
A與C毫無類似之點，此即「人之不似狗」也，也就是說類比推論是不具傳遞性的[26]。
這種論證推論不能保證結論對，結論對也不能保證推論對，只具有概然性的正確。
[21] 命題(proposition)：邏輯學上的用語。指表達判斷的語句。如本段課文中的「類比論證是中國古籍用得最多，也最豐富的論證方法」就是一個命題。↩
[22]《察傳》所載這段話的意思是：凡是聽到一些言語，不可以不加審察，因為一句話經幾個人傳開去的話，白的就會成了黑的，黑的也會成了白的。所以狗像玃，玃像母猴，母猴像人，而人與狗就相差很遠了。玃，讀作jue2，粵音「霍」，獼猴而老者為玃。此段文字是由類似的舉例的方法來證明傳言容易失實，證「察傳」的重要性。↩
[23] 這裏共有三個命題，從《墨子．小取》抽取約化而來。《墨子》的原文是：「盜，人也。多盜，非多人也。無盜，非無人也。奚以明之，惡多盜，非惡多人也。欲無盜，非欲無人也。」墨子是用這段話來說明類比推理中的一種「是而不然」（一個命題是肯定的，但在這個命題之上附加一些成分後，結論就變成否定的）的推論方法的。「盜，人也」，這個命題是肯定的，是正確的，因為從生物學意義來說，應該承認「盜是人」。但「盜」具有不道德的、違反法律的特性，這種特殊屬性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盜」和沒有偷盜行為的一般的「人」實際上就不是完全同類。因此由第一個正確命題「盜，人也」，進行類比推理而得出的第二命題「多盜，多人也」和第三命題「無盜，無人也」，就都是謬誤的。↩
[24] 概念的演算：對概念所具的內涵與外延進行邏輯的推演過程，就叫做概念的演算。例如，「人」這一概念的內涵是：有語言、能思維、會製造生產工具等的動物；「人」這一概念的外延可包括古今中外有人。↩
[25] 語法的轉換：就邏輯的命題中語法結構部分進行移換而產生另一新命題，就叫做語法的轉換，又稱換位法。例如：「所有哺乳動物都不是用鰓呼吸的動物」可轉換為「所有用鰓呼吸的動物都不是哺乳動物」，而新的命題與舊的命題同時為真。↩
[26] 傳遞性：指某些事物之間所具有的傳遞關係。如A和B之間具有某種關係，B和C之間也具有這種關係。相等關係、大小關係、高低關係等等，都是傳遞性關係。如A的年齡比B大，B的年齡比C大，則A的年齡一定比C大。這就是傳遞性的關係。與此相關的還有兩種關係：一是，如A是B的父親，B是C的父親，則A決不是C的父親，這叫做「反傳遞關係」；二是，如A是B的同學，B是C的同學，則A可能是也可能不是C的同學，這種關係叫做「非傳遞關係」。弄清這些關係在邏輯上是非常重要的。↩
整體合一的自然觀
（此據劉君燦先生〈傳統文化、科技與現代科學〉一文略加刪改而成。）在自然觀上，先賢看待自然也是天人合一式的整體觀、有機觀。不特自然與人事是相關相應的，甚而是血乳交融，渾然一體的，一部分的擾動，就會引起另一部分的相應變化，這種變化又會反饋（feedback）回來。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同類相動篇》中，即說︰「天有陰陽，人亦有陰陽。天地之陰氣起，而人之陰氣應之而起。人之陰氣起，而天地之陰氣亦應之。」[27]《易．繫辭》的「天垂象，見吉凶。」[28]《易．賁卦》的「觀乎天文，以察時變。」[29]都是這種觀念的反映。而《易經》的六十四卦的本身與其錯綜爻變，可說把自然與人事括在有機關聯、消長盈虛的概念系統下了；而有機系統最明顯的特徵，就是反饋以自動平衡，某方面有所得，另一方面必有所失，一時的得也可能造成另一時的失，塞翁失馬就是一個很貼切的故事﹔闢草萊為良田，開發山地與森林，一時有所得。而水土保持不好，生態平衡破壞，可能就會決江河而成大災了：先賢早就有過「斧斤以時入山林，則材木不可勝用也。」[30]的看法。我們以參天功以濟人事，利用自然以厚生，但如干涉自然太過，自然的報復是驚人的。甚而前賢唯恐器械的創制干涉自然太過，並且造成人事的過分分工，而破壞了人與自然的和諧，以及人與人的和諧，因此《莊子．天下篇》就有「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31]的看法。而「械」字的構造，就明顯表示器械的創制是要戒慎戒懼的。而這種整體觀，有機觀的看法也是強調「時」的觀念的——不失農時，風調雨順，才能國泰民安﹔器械的創制是要與時偕行的，甚麼時候可能做甚麼都是有所講求的。而中醫的治療原則，以及運用消長生剋，體機平衡[32]的觀念來解釋病理、生理，也是整體觀、有機觀下的產物。
[27] 這幾句話的大意是：自然界有陰陽，人也有陰陽。天地之間如果興起了陰氣，那麼的人陰氣也會相應地興起。如果人的陰氣興起了，那麼天地間的陰氣也會有所感應。這裏所說的陰陽，是中國古代思想家看到一切自然界現象都有正反兩方面，就用陰陽來解釋自然界兩種對立和相互消長的氣或物質的力量。董仲舒更認為凡是惡的都屬陰，凡是善的都屬陽，所謂「惡之屬盡為陰，善之屬盡為陽」，所以他主張「陽尊陰卑」。↩
[28]「天垂象，見吉凶」：這是《易經．繫辭傳上》中的兩句話，意思是：天上垂懸日月星辰等表象，顯示吉凶的徵兆。↩
[29]「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語見《易經．賁卦》「彖辭」，意為：觀察天文，可以知曉四季轉變的規律。天文，指日月星辰等天體在宇宙間分布運行等現象。↩
[30] 語出《孟子．梁惠王上》。意思是說：砍伐林木有定時，那麼木材就會用不完了。時，指適當的時間。↩
[31] 這段話出自《莊子．天地篇》，課文作者誤為《天下篇》。《天地》是《莊子》第十二篇，屬《外篇》部分。這幾句話的意思是：凡是有機關發動的器械，就必然會有機巧的事務，要從事機巧的事務，就必然要運用機變的心思。胸中有了機變之心，就不再保持純潔清白；不能保持純潔清白，精神心靈就不能平定安靜；精神不能平定安靜，「道」因此也就不可能容納下去了。「神生」的「生」與「性」通。道，這裏指道家思想的最高境界。↩
[32] 消長生剋、體機平衡：這是醫學方面的理論觀點。《黃帝內經》認為人體器官各有不同的功能，它們既相區別，又相聯繫，構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人體某部分發生病變，可以影響到整個身體或其他器官的機能，而全身的狀況又可以影響到局部的病理變化。它運用陰陽兩個方面的對立統一、消長變化的樸素的矛盾發展觀點，指出人體必須保持陰陽的相對平衡，運用五行生剋的學說，闡明肌體各腑臟之間的內在聯繫，以及彼此間既相生又相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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